百里瑾把手上的药碗递给他:“先把药喝了。”
容回连忙小心的接过药碗,他不敢有什么反抗,连自己十分卑微,劳烦云瑾之类的话也说不出。
他想要活下去,他只是想活下去!
等容回乖乖把药喝完,他忍住羞耻对百里瑾说:“云瑾公子……我可以洗个澡吗?”
身后那处没有被清洗过,他甚至没有资格恶心。
百里瑾一口应下,对他说:“你安心休养,我会照顾你到痊愈,别担心。”
容回垂下眸子,连忙道谢。
……照顾他到痊愈,是不是他痊愈之后又要回到那个地方?
这里能看到阳光,十分宽敞。并不像那些暗房,狭窄,昏暗,让人喘不过气来。容回偷偷看了一眼百里瑾,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眼神清澈,只有关心而已。
他蓦然有些痴迷。
百里瑾听到隔壁一阵吵闹,忍不住皱眉:“等下我就帮你叫一桶热水,我先去看看。”
容回点了点头,又连连道谢。
百里瑾回到之前的房间,才发现春深妈妈的脸色都白了。她看到云瑾走过来,立马有些慌乱的抓住他的手问:“云瑾啊,你之前在家里可有弟弟吗?”
百里瑾沉思片刻,发现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是十分模糊的:“不记得了……”
春深焦躁着:“完了完了,云家除了云瑾竟然还有人落下。”
百里瑾皱眉,又问:“妈妈到底在说什么?”
春深叹息:“你问他吧!算了,这事儿我不管了!”
她走出了房门,看上去十分急躁的模样。
百里瑾又吩咐小童去交一桶热水给容回,小童也退了出去。这下房间里就只剩下云祈和百里瑾两人,云祈几乎贪婪的看着他:“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百里瑾心头一跳:“你叫什么名字?”
云祈垂眸,脸色带了一丝红晕:“云祈。”
果然!
百里瑾的目光有些闪烁,上一次那个世界的云祈还历历在目。
他是如此扭曲而又疯狂,那份执念让百里瑾都有些心惊。
但他却怎么都无法厌恶,只有些心疼罢了。
“真巧,我叫云瑾。”
云祈柔柔的笑起来,他比第一世,早醒来许多,也是想早点看到阿瑾。
救下他,又救下容回,就好像……真的是第一世的阿瑾一样。
这样想着,云祈内心的黑暗仿佛被驱散。
“我听春深妈妈说了,所以我才叫你哥哥。”
百里瑾微微一愣,之前重启世界的时候,汤圆的话忽然慢慢浮上心头。
[打破这个轮回。]
它说云祈已经被关在这个世界里数十次了。
百里瑾心头忽然一惊,现在的云祈也记得那些记忆吗?
他看到云祈单纯而柔软的笑容,却觉得心头一寒。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云祈未免也太可怕。
他忍受那种毒打,是为了什么?
云祈柔柔的看着他,仿佛真的单纯而可爱:“哥哥?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百里瑾的目光有几分闪烁,忽然笑道:“只是想到一些东西,脑子有些疼了。”
云祈眨了眨眼:“哥哥是不是不舒服?”
百里瑾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开口:“阿祈……你说一个人重复无数次做一件事,会怎么样?”
云祈一愣,随后浮现起一个笑容,却让百里瑾觉得心头发寒。
“我想,他大概会疯掉。”
☆、第五章 南月楼5
第五章南月楼5
这个回答,让百里瑾的心头狂跳起来。
这个世界被轮回了那么多次,被困在时光里的云祈一直都是一个人。
云祈笑得很甜:“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百里瑾的心头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如果换成是他面对这样的事,他一定也会疯掉。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云祈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变得幽深。
他一直以为,有记忆的只有他一个人。万一出现第二个……如果这个人不是他的阿瑾呢?
云祈的心头一寒,就仿佛身后是万丈深渊一样,因为他已经被独自丢在这个世界太久。
——没有去路,也找不到归途。
云祈垂下眸,笑着说:“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百里瑾还记得他遭到了毒打和虐待,刚刚擦着他身体的时候,那些伤口看上去有多么恐怖。
面对云祈的时候,他总是无法保持冷静。
明明知道云祈保留了之前那些世界的记忆,无论他做出怎样柔软的姿态,都是在做戏。
可百里瑾却真的很心疼,总会因为他这样,而心软:“说什么傻话,你现在还在发烧,安心休养。”
百里瑾用冰凉的手摸了一下云祈的额头:“你看,还是很烫。”
云祈一怔,就像是汲取温暖一样用双手抓住他的手腕,然后整个人颤抖起来。
不……他不会再怀疑了,找了那么多个世界,他终于找到了……他的阿瑾。
百里瑾笑了笑,云祈躺下睡着,也死死的拉着他的手不动,就像是害怕他会突然离去。
他的嘴角终于挂上微笑,睡得香甜。
是不是也同样做着甜美的梦?
百里瑾没有离去,而是在床边守了他一夜。
希望你的世界,再无阴霾。
…………
………………
直到第二天,阳光照入窗户,眼前晃动的光让他慢慢睁开了眼。
云祈还在沉睡,但全身的热度已经退下去了。他一晚上都被云祈抓着手,现在身体有些僵硬,百里瑾唤来小童。小童看到他衣衫不整的样子,不由叹气:“公子莫非一晚上都没睡好?”
他有些搞不明白云瑾公子了,不但救下云祈,连容回公子也救下了。
和平日里的他比起来,也未免太不正常了。
“等下我要去教习先生那里,你先去把云祈和容回的药煎了。”
小童‘哎哟’两声,愁眉苦眼的:“公子呀,先别管这么多了。等下去上课,先生如果看到你这样衣冠不整的模样,定要罚你了。”
百里瑾皱眉,忽然想起这里是南月楼,一切都以‘颜色’为主。
小童又说:“公子见到先生得笑得甜一点,可不能这样皱眉,否则得挨板子。”
“……先梳洗吧。”
这里的规矩也太多了。
等他打开柜子,又看到满满的红衣,百里瑾的脸色都黑了不少。他随便挑了一件,穿在身上,小童只觉得瑾公子的容貌靡丽,却在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清冷。
他揉了揉眼,又看到百里瑾扯出一个微笑:“可以了。”
小童傻眼,这……还没束发、上妆,怎么就可以了?
还来不及说出口,他便看到百里瑾就这么径直的走了出去。
教习的地方在后院,南月楼有十分艳俗的地方,也有清雅的地方,好比这里。穿过一大片竹林,地上的石板凹进去的地方还有未干的水渍。
百里瑾不用跟其他人一起上课,这是春深妈妈吩咐的。
但这个教习先生,却是景王找来的。说起景王——江景遥,他倒是对此人有些在意。
云瑾是云修知的儿子不假,但为了一个伴读的儿子,还是被满门抄斩的云家人,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心吗?
推开门,一室竹香,这是这位先生一贯爱用的熏香。更让百里瑾搞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来南月楼教他琴棋书画。
“先生。”
先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坐吧。”
百里瑾的面前放了一把琴,他看着这把琴,想起在重华宫发生的一切之后,目光有些闪烁。
先生手里拿着一卷书:“你今日的打扮倒是随意。”
百里瑾:“……”
不会真的因为打扮而被罚吧?
他还未说什么,先生就说:“罢了,景王倒是喜欢清雅的模样,春深总是让你往俗气打扮,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他的话语里,透着只言片语的信息,让百里瑾猜出了一些。
景王……莫不是喜欢云修知?
先生说:“弹琴吧,不把曲子弹好,今日就得罚抄。”
百里瑾之前从未弹过琴,他看着面前的这把琴,有些入迷。
正当他打算弹的时候,春深却领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走了进来:“正在习琴?”
“这又是怎么了?”
春深看到百里瑾的模样,脸色一沉。面对先生的时候,又变脸似的笑了起来:“今日的课不该是南月楼排吗?先生可是记错了?”
那位先生根本没看春深,只是拿着书细细研读:“既然如此,你就把他领回去吧。”
“是是是,是春深糊涂了,没提前通知您。”春深对百里瑾使了一个眼色,便把他拉了出来。
这个早上,太不平静了,百里瑾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走到外面,春深左看右看,才小声在百里瑾耳边说:“云瑾,别学那副清雅做作的模样,要春深妈妈跟你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
百里瑾有些懵,他并未……刻意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