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高,工作清闲。”
“……”
陈又的脸一抽,这理由,他是服气的。
偷偷瞥一眼管家,陈又趴在厉严耳边,“资料里说他是三十二,真的假的,我看着不到三十。”虽然是一头白发,但是脸上都没一点细纹。
厉严说,“你看着我多大?”
搭在男人的肩膀上,陈又认真的打量,认真的思考,语气绝对真诚,“你兄弟年轻力壮,勇猛狂野,每次我跟他较量,都被ko,从他出手的速度与力量上看,绝对不超过三十。”
厉严把少年往怀里带,手掌禁锢着,炙热的气息拂在他的耳边,“走吧,我兄弟想请你喝杯茶。”
陈又缩脖子,妈逼的,说起来就生气。
昨晚没事,睡的很安稳,可是大早上,天还没亮,这男人就冲到他家里,死活不走,把他吵醒不说,还拽着他一起做做运动,舒展筋骨。
陈又呵呵呵,“别啊,这么客气干什么,喝茶就算了吧,我只喝白开水和可乐的。”
他说着就撒腿跑开,跑的特快,脚下踩着积雪,转眼就没了身影。
厉严勾了勾唇,笑着摇摇头,少年的味道被风雪吹散,卷走,他体内躁动的血液就渐渐恢复平静。
跑到避风的地方待着,陈又把照片存起来,他跟厉严还没有成功出柜,暂时是不能发出去的,不然这个年他们都别想过好。
无意间改变了称呼,这零记录一打破,后面就自然多了。
有幸看直播的管家跟佣人都是迷之表情,保持了将近两天才消失。
陈又两头跑,一边照顾老爸,一边被厉严照顾,他真希望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能早点住在一个屋檐下,省时省力,关键是省心。
一周后,厉严带陈又去看医生。
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她长的呢,就是印象里的医生样儿,浑身散发着白衣天使的光芒。
也许是办公室的灯光是暖色调,空调的温度适中,或者是厉严坐在后面的沙发上,陈又不是一个人面对医生,他坐下来后,没有以为的局促,很放松。
医生以朋友间聊天的方式切入,“最近的睡眠质量怎么样?”
陈又说,“挺好的。”他是真的好,头一挨到枕头,就能睡着,这主要是厉严的功劳,人爱锻炼,睡前必搞,能促进血液循环,比什么牛奶安眠药都要管用。
医生问起陈又的大学生活,陈又一边回忆一边说,眉开眼笑,脸上的笑容阳光纯粹,他享受学校里的每一天。
“你记得入学当天发生的种种,连热水瓶在用的时候碎了,凉席没领这类的小事都能在一分钟的时间里做出回答。”医生说,“这说明你的记忆缺失是针对性的。”
她继续说,“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立的记忆领域,里面承载着从记事起到离开人世的所有,你忘记的,是让你感到难过,烦躁,焦虑,不安,痛苦的那部分,留下的是让你轻松,愉悦,开心的记忆。”
陈又的右手摸到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无意识的捏着转圈,“不是的,不是那样……”
他翻来覆去的喃喃自语,整个人都在抵触那个说法,想去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些什么。
医生安抚道,“别紧张,你告诉说,为什么你觉得不是那样。”
陈又却仍旧在自言自语,还提到了戒指,说自己只是记不得跟戒指有关的事情。
医生看一眼沙发上的男人,与他眼神交流过后,再对着面前很不稳定的少年,“你是不是认为,你忘记的,也是你快乐的记忆?”
陈又本能的点头。
医生说,“你很想记起来。”
陈又说,“是。”
他捏紧戒指,“有时候我的脑子里会出现模糊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以前发生过的,还是我的幻想,或者是我什么时候做过那个梦。”
医生拧开笔帽,刷刷在病历本上写字,“你的头部有没有受过撞击?”
陈又说没有。
医生说,“你先去做一下脑电图。”
陈又说好,他拿着医生开的单子起身,瞅瞅沙发上的厉严,“我自己去了啊。”
厉严嗯了声。
医院的人挺多,陈又楼下楼上的排队交钱,等着叫号,他一边看着对面的大屏幕,一边在心里想,厉严跟医生单独待着,会不会聊天,聊他的病情?
哎,怎么会活的这么昏头昏脑呢……
片刻后,陈又做完脑电图,拿着检查报告回医生办公室,问这上面都写的什么,他是不是有问题。
医生看报告,说了一通,语气比之前更加亲和,好像面对的是个脆弱到一逼,说一点重话就能哭晕过去的小哭包。
陈又听不太懂,只记住一个名称——神经紊乱,他问道,“跟我的抑郁症有关吗?”
医生说是,“长期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对记忆力会有一定的影响。”
陈又不说话了。
医生把报告单夹在病历本里,一起还给他,并且给出建议,“除了坚持吃药,在生活中还可以做一些加强记忆力的训练,譬如在吃饭的时候,将桌上的几个碗碟记下来,都有什么菜,或者走在街上,有意识的去留心标志性的商店,路牌……”
打了几个比方,医生满脸都是母爱的神采,“你把心态放好,乐观点,不要去纠结,耐心的等一等,缺失的记忆会逐渐恢复。”
陈又心情复杂的跟着厉严离开医生办公室,走下扶手电梯,他看着一楼大厅的嘈杂人群,头昏脑胀。
厉严拍拍少年的肩膀,“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陈又坐在附近的椅子上,老是不觉得自己是个病人,这么下去真不行,得重视起来啊。
他唉声叹气,耳边也有个叹气声,是小孩子发出来的,差不多是异口同声。
陈又扭头,旁边是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头上还戴着红色毛球的发夹。
小女孩也看过来,她先问的,“哥哥,你为什么叹气啊?”
陈又说,“哥哥记性不好,忘记了一些事。”
小女孩说,“那老师肯定不喜欢你。”
记性不好,不会背书,所以成绩差,老师不喜欢。
陈又无力反驳。
小女孩晃着腿,眨巴着大眼睛,“老师也不喜欢我,因为我总是生病,不去学校上课,学习不好。”
陈又注意到小女孩的脸比常人要白,接近透明,能看见里面的青色血管,他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有些干涩。
小女孩露出一个笑脸,“坚强点,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微笑面对这个世界,我爸爸说的,他很厉害很厉害的,说等我病好了,带我去海洋公园。”
陈又愣住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陈又看着小女孩被父母抱走,隐约听到几个字眼“打针”“不疼”“不哭”,他自我唾弃,“妈的,你不就是记不住一些事吗,搞这么忧郁干什么,看看人孩子,再看看你,好意思?真够矫情的。”
唾弃完了,把自己骂了一遍,陈又舒畅了很多,他打起精神,回去就按照医生说的做,争取早点恢复。
年底的时间过的很快,被两场大雪侵蚀掉了,小年那天开始,陈又就在家里陪着老爸,这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他也没借口再出去找厉严。
就算是恋爱谈的热乎,也不能在这时候丢下自己的老父亲,上外面玩耍吧。
陈卫东看出儿子的心不在焉,还挺高兴,说明他跟那女同学谈的很好,快毕业了也没受什么影响,“又又,你工作的事有眉目了吗?”
陈又在剥桂圆,说还没有。
陈卫东说,“那女同学呢?介不介意你工作的事没定下来?”
陈又吃着桂圆肉,甜丝丝的,“他不介意。”巴不得呢,不出房间更好,一辈子都在那大几十平的地方待着。
听儿子那么说,陈卫东喝口茶,“这年头,那么善解人意的姑娘不多了。”
他踢踢脚边打呼噜的黄狗,“跟我到房里睡去,别感冒了。”
黄狗眯着眼睛抖抖毛,慢慢悠悠的走在陈卫东身边,尾巴左右甩动,懒洋洋的,这还不到一岁,就跟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样了。
陈又从后面看,黄狗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好肥啊,不像小金,还是瘦成一道闪电。
他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厉严的电话,“喂,你一天打好几次,这么想我啊?”
厉严,“嗯。”
陈又的嘴角上扬,他去房间,关上门偷偷摸摸的跟厉严说话,“我也好想你。”
那头的呼吸粗重。
陈又乐成傻逼,心情好的要飞起来,难怪都说恋爱中的人是个傻子,他现在不就是么。
俩人隔着电话互相伤害,火不但浇不灭,还烧的更旺,手机都发烫发热。
厉严在瞬息后说,“下来。”
陈又一愣,不会吧?“你,你不在家?”
厉严说,“小区后门那边。”
“卧槽,你厉害。”陈又难以抑制的乐起来,“等我啊,我马上去跟你会合。”
他轻手轻脚的换上鞋出去,在厉严说的地点看到一辆车,他一坐进去,就被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