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厉严蹲在少年面前,他抬起一条手臂,手指摸上去,在少年眼角的泪痣上轻轻抚摸。
陈又做了个梦,梦里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古怪的是,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两枚戒指。
梦醒,陈又对着空荡荡的无名指发呆,怎么突然梦到戒指啊?难道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厉严结婚?不会吧,他还没想那么远哎。
小黄狗趴在一只拖鞋上面,啃的起劲,非常忘我。
陈又不好打扰它干大事,就打着赤脚走到卫生间,边蹲马桶边刷手机,据说这两件事同时进行,会发生一个悲剧,就是得痔疮。
到目前为止,陈又还没得过,没准是他天赋异禀?毕竟连那么大的厉严都能容得下。
手机响了,是庞一龙打来的,问陈又有没有空,出来吃饭,说大家都去。
陈又说晚点要去医院,“我爸上个月脑出血,在医院躺着,恢复的蛮好的,嗯,他一直都有锻炼,体质不错,心态也还可以。”
庞一龙说陈又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他们几个,“缺钱就说一声,我卡里有。”
陈又说不用的,钱够。
庞一龙就没再说,让陈又有事不要自己扛着,让哥几个一起分担,都是咱爸,顺便问候了他那个神秘的女朋友。
挂断电话,陈又咂咂嘴,有胸肌,有腹肌,叼超级大的女朋友可以么?
肯定不可以,等到某个季节的某一天,那三人跟老爸知道事情的真相,眼泪不会掉下来,他会,被打的。
三个月后,炎夏的尾巴都看不见了,天气转凉,偶有一阵风吹过,不再有火蛇缠绕,凉丝丝的,倒是并不寒冷。
学校的陈又记着时间,早早就去医院给老爸办理出院手续。
陈卫东在看收费的单子,生病就是两点,一,折腾,二,花钱,他把单子都叠起来装口袋里,说话没问题了,精气神不错,按照医生交代的,生活中多注意注意,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父子俩打车回去的,快到菜市场的时候,陈卫东问儿子,“家里有猪蹄吗?”
陈又说没有。
陈卫东让司机把他们放在菜市场那里就行,“又又,中午你给爸炖猪蹄,多放些冰糖,好好炖一炖,爸在医院都淡出鸟来了。”
陈又叫司机直接开去xx小区,“吃什么猪蹄啊,油性那么大,你忘记医生怎么说的了?”
陈卫东,“……”
“好啦,你刚出院,油腻腻的东西不适合吃,听话。”陈又哄小孩似的,“中午吃酱牛肉,不是超市买的,我给你做。”
陈卫东勉为其难,“行吧。”
以儿子的厨艺,就是一盘青菜,都不会难吃。
说起来,当年儿子高考没考好,就去饭店打杂,为了追女孩才下功夫学了一手,还好有这么一出,不然老伴病逝后,家里的锅都能生锈。
车停在小区门口,司机在找零的时候说,“你儿子对你可真好,不像我儿子,只有在伸手要钱的时候,才给我好脸色。”
陈卫东接过一把零钱,心说,羡慕着吧,我儿子当然好了,是天底下最好的。
结果中午吃饭的时候,陈卫东去老地方拿酒,没了,他以为自己记错了,就在四处找了找,还是没找到,这下子问题大了。
“又又,我的酒呢?”
陈又把碗筷放桌上,“给刘大爷了。”
陈卫东瞪着儿子,想到什么就赶紧去房间,他跑出来,眼睛瞪的更大了,“我的烟呢?你不会也给刘大爷了吧?”
陈又嘿嘿笑,“爸你真聪明。”
“……”陈卫东抓着桌子坐下来,“刘大爷是你爸?”
陈又摸摸毛,“乖啊,健康第一。”
陈卫东唉声叹气,话是那么说,也不要一次全送人啊,唠唠叨叨的说,“那个老刘小气着呢,他儿子从外地给他带回了瓶茅台,尽在我耳边吹,说茅台多好喝,愣是没给我喝过一口。”
陈又抽抽嘴,陪着老爸唠嗑,把酱牛肉夹到他的碗里,“是吗?那刘大爷真的很小气,柜子里还有瓶没开的五粮液,我没送呢,就不送他了,送给周阿姨吧。”
陈卫东顿时就丢掉碗筷,见儿子慢悠悠看过来,他委屈的撇嘴,又把碗筷拿手里,继续吃饭。
饭后,陈又就回了学校。
大三没什么课,都忙着实习找工作,一有时间,陈又就回来陪着老爸,定期带他去医院复查,测血压,督促他每天锻炼,坚持低盐低脂饮食。
陈卫东要去小广场跳舞,陈又也去,在旁边的台阶上蹲着,给厉严发短信,说很想他。
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厉严的电话打来,让陈又去小区的大蚂蚁那里。
陈又去了,看到男人倚着蚂蚁标志抽烟,他愣怔一秒,就咧了嘴角,撒开脚丫子飞奔过去。
厉严将烟掐灭,张开手臂,接住如同夜风般的少年。
陈又没想到男人就在小区,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激动,有什么溢满了,往外渗,以至于就无意识的喊出一句,“常钦,我好爱你。”
周遭气氛骤然一变。
厉严将少年拎出胸膛,眉间出现极深的阴影,“你叫的谁?”
陈又无辜的睁着眼睛。
厉严阖了阖眼帘,拎着少年的手掌松开,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陈又呆愣了一下,见男人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野里,就想也不想的追上去,拽着他的袖子,“厉先生,怎么了?”
厉严的嗓音冰冷,“松手。”
陈又说,“不松。”
厉严停下脚步,他侧低头,一双凤眸里寒光乍现,“那你告诉我,常钦是谁?”
陈又蹙眉,常钦?他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翻翻自己的记忆库,没有那个名字,确定自己不认识,“我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
厉严的唇角一勾,令人悚然的笑起来,他拍拍少年的脸颊,大力捏住,“小骗子,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嗯?”
陈又的脸被捏的很疼,操,老子真的不认识什么常钦好么?“我没骗……嘶……”
脖子被咬了。
片刻后,厉严的唇齿离开,带走微热的血液和淡淡的肥皂味,他的眸光犀利,审视着少年,不清楚是在想些什么。
陈又在口袋摸摸,就个手机,他把手伸进男人的口袋里,摸到一块帕子,抖开了捂住脖子上的伤口,拿下来时看到上面的血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段时间他大多时候都是在家里,男人又回到用镇定剂和药物才能抑制的状态,八成是情况又严重了。
“厉先生,我真的没听过常钦这个名字,没骗过您。”陈又认真的说,“如果我对您有撒谎,就让我……”
他后面的话被男人的双唇封住。
小广场那里,陈卫东听到邻居的话,说看到他儿子跟个男的在一起,还抱上了,他不当回事,“男孩子之间,拍个肩膀抱一下很常见。”
邻居说,“一直抱着。”
陈卫东的脸色微变,再没心思跳舞,他去大蚂蚁那边,看到了儿子,没见什么男的。
陈又问道,“爸,你不是在跳舞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陈卫东不答反问,“你不是在看你爸跳舞吗?到大蚂蚁这做什么?”
陈又说蹲着腿麻,随便走走。
陈卫东四处瞧瞧,晚上的光线不好,他没瞧出什么人影,“那男的呢?”
陈又啊了一声,“噢你说大牛啊,我一个初中同学,好多年没见了,刚才我散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还挺意外的。”
陈卫东说,“又又,初中同学都有好几年了,你还能在黑灯瞎火的地方认出来?”
要死,应该说高中的,陈又哈哈哈,“哪能啊,是人认出了你儿子,我好半天才想起来有那么个人,老尴尬了。”
陈卫东狐疑的盯着儿子。
陈又的脸上没有异样,后心已经冒汗,卧槽,是哪个打的小报告?我不会露出破绽了吧?不会的不会的,要是真露了,老爸肯定撸袖子了。
陈卫东没看出什么,“你还跟人抱一块儿了?”
“是抱了,他抱的我,同学一场,好几年没见了嘛,激动的。”陈又说,“爸,你是过年人,你懂的。”
陈卫东的面部一抽,你爸我懂不了,大晚上的,俩男的一直抱着是几个意思。
说起来,儿子的抑郁症现象没出现过了。
“又又,你上次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现在的进展怎么样?”
陈又心不在焉,“啊?”
陈卫东拉拉儿子的手臂,“你发什么愣呢,傻兮兮的,爸问你,有没有把人女同学追到手。”
余光从某个地方扫过,陈又莫名觉得冷空气来了,他打了个寒战,“爸,回去再说吧。”
陈卫东说,“这才几月份,你抖什么?身体还不如你爸。”
陈又无话可说,真的,爸哎,你老人家是不是忘了自己前段时间在医院的样子了?
“别想着瞒你爸,我跟庞一龙在微信上聊过,你跟那女同学早好上了。”陈卫东哼哼,“要不是庞一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儿子谈恋爱了,我这个当爸爸的,竟然要从别人那里打听,又又,下回不能这样了,这是好事,不需要遮遮掩掩,爸百分之两百在物质上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