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不满道:“原来里面是妖,何时妖也能大摇大摆来仙界了?惊动了我们帝君的车驾不说,她竟也不亲自出来致歉,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
琼华放低声音:“长生,算了吧,你还有重要的事。”
长生不置可否,只微微抬着下巴,透着车帘打量那里面的狐妖。
胡芝芝气得不行,撩开车帘,骂道:“你们是不是有毛病?我一个有身孕的妇人,叫我亲自致歉?这只兔子没长眼,你们也不长眼,眼巴巴的就这么撞上来?”
秦淮一听,急了眼:“你这悍妇,竟敢这么和长生大帝说话!”
兔儿神夹在中间,深觉闯了祸,“你们别吵,都怨我,都怨我。”
“低贱妖物,莫说今日是你撞上的我们,就是我们撞上的你,你也必须跪到我们请求我们帝君原谅,”秦淮嗤笑一声,“真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敢在这里和仙家大吼大叫,你是不了解我们仙界都是什么阶位的修道者么?有时间好好问问你家妖尊,别在青丘那破地儿野惯了,就狂妄到来老虎头上撒野!”
“长生,过了,”琼华给长生递眼色,“那毕竟是妖尊夫人,别下妖尊的面子。”
长生还是什么话都不说,淡淡地看着胡芝芝,谁都不搭理。
胡芝芝被秦淮这一番话激得眼睛通红,怒极反笑。
“原来你们仙界也就是这副德行,狗仗人势,真不愧是那群臭道士的飞升地,哈,怨不得蛆都爱往茅坑蠕。你们这样的嘴脸,早晚要遭报应。”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试试。”
“听不清就去找医官看看病,我多念几次你们仙家名字还怕脏了我的嘴!”
“满口粗鄙之言,倒脏了我家帝君的耳朵!”
兔儿神紧着拦在中间赔礼道歉好几回,安抚了一下胡芝芝和秦淮两边,知道再待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严重,也不敢多拖,打着马虎眼儿就驾车溜了。
胡芝芝没骂爽利,不好抓兔儿神骂,眼下屠苍这个受气包也不在身边,她便气得指着自己的肚子道:“你这崽子要是长点儿心,就给老娘记着这码事,长大以后出息点,逮着那个鼻孔朝天开的什么大帝往死里整,也算老娘没白生你,听到没有!”
兔儿神听她底气浑厚,知晓刚刚也没把她摔坏,放下心继续驾车前往神界了。
另一边,秦淮赶车的时候也不住地骂骂咧咧。
琼华无奈地叹口气,对身旁的人道:“你明明可以止住他的嘴,不叫他说那么多的。何必呢,白白得罪人。”
长生泰然自若,面无表情,瞌着眼喃喃道:“如今,有些妖是不懂规矩了点。”
“我也是妖,你在骂我?”琼华戏谑道。
长生轻笑,“是啊,就在骂你。”
“可惜,您在这眼下要去凡界历劫的节骨眼儿,只有我这个不懂规矩的妖肯来送你一程,岂不可笑。”
“不是他们不来,是我不让他们来。”长生低头玩自己的手指,“我不想把这件事闹得太大。”
“那怎么单就信得过我?我可是妖啊。”琼华挑挑眉。
“琼华,”长生勾唇,“我们自创界始就相识,你说这话,就是臊我了。”
“啧。”
“此番下凡历轮回之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白泽临走前把玉虚的护山神之位交付给你,我还是放心的。好歹是我当年一手创立起来的门派,他们也给脸叫我一声祖师爷,总说着斩断尘缘撒手不管的,可终究……要拜托你多多照看一下。”
琼华一笑:“客气了。”
长生感慨道:“说起来,我还有一个愿望。此次既然是历劫,我便不愿有些人因认识现在的我,就偷偷给身为凡人的我开后门。待我下凡时,我会将我的样貌从所有认识我的人的记忆里抹去,只有玉帝和阎王例外,这样不论身为凡人的我如何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都不会待我有什么不同,就算有了意外,也有玉帝与阎王能保底。你可以理解我,对不对?”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愿别人插手,”琼华笑着摇摇头,“记得你上一次下凡历劫,就是因为那些认识你的仙啊鬼啊一路暗地扶持,几辈子都过得顺风顺水,半点曲折也没有,你回来以后还把那些帮过你的人都训斥了一顿。只是……就这么忘了你,还是感觉放不下心,世间苦难众多,你将没有一个能拉你的人,真的……”
“莫担心,此一去,最长亦不过数百年,待我最后一世结束,你会再记起我的。”
长生看向车窗外,已能见到轮回井的界碑。
她抬起手,像是突然预感到什么一般,轻轻地挨上自己的右脸,抚摩眼角下的那颗红色泪痣。
第78章 对峙
“之前门中出大事, 紧着给尊驾连发召回讯息,尊驾理都不理,如今怎么就肯下驾造访玉虚了?”
吴砭给落座的琼华沏了杯茶, 和霄峡一拜, 退下大殿。
琼华对霄峡口中那刺人的语气不甚在意,她只随意地坐在椅子上, 端起热气腾腾的茶, 温和道:“那时有点私事, 确实不清楚这边的状况。什么大事值得掌门如此劳心?”
霄峡冷道:“罢了, 过都过了, 再提无益。”
“只是不知这事……”琼华顿了顿,看向霄峡的眼睛,“是不是和我道听途说的那件事有些牵扯?”
“尊驾所谓到底何事?”
“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没意思,咱们摊开说吧,”琼华放下茶杯,一口都没喝,“我知道, 对于你们道门来说捉妖拿鬼是本职, 我作为你们的护山神, 本不该说这话, 但……青丘的狐王屠苍是我阿弟,关系甚密,那屠酒儿好歹也叫我一声姑姑, 你们就算是碍着我的面子也不该为难她。再者,昨日神界妖界的婚宴掌门也去了吧?现如今青丘已和神族联了姻,屠苍那一家子……”
“……”霄峡板着脸,阴沉沉地看着琼华。
琼华也看回去,好整以暇地续道:“……您也敢动?”
“我当尊驾听到什么事,原来是这件。”霄峡冷笑一声,“既然您不绕弯子,我也不和您绕。实不相瞒,前些日子玉虚出的大事就是和这狐狸有关,她蛊惑我门下大弟子,被有心之人看到那不清不楚的牵扯,害我整个玉虚名誉遭殃。我下令捉她是不假,但尊驾难不成没有听别人说,她又跑了吗?”
琼华心里明明知晓这事,但还是假装无辜地摇摇头:“不知。”
“青丘和神界联姻,我确实是昨日去了婚宴才知道的,可既然知道了,我便不会再为难青丘的狐族。故而她就算是跑了,我也没有派人去捉,就让此事不了了之。”
“原来是这样。”琼华起身,她估摸霄峡也没说假话,便准备离去,“听您这么说我心里就安稳多了,此番叨扰,日后再有要事,掌门尽管传唤,我定不会耽搁了。”
霄峡见她这就要走,咬着牙把茶杯狠狠往桌上一剁,肃声道:“尊驾!”
琼华驻足,皱着眉,“还有事?”
“之前门派危亡之际,传您那么多次您丝毫不搭理,如今好容易回来一趟,结果就单单只问那狐妖的事?”
琼华勾了勾唇,“不妥?”
“难道妥吗!”霄峡亦站起身,气得哆嗦,“您别忘了,您是玉虚的护山神,去道门看看,还有哪一派的护山神像您这样?常年对门中要事不管不问,只虚挂一个名头,这名头还是妖!不管您以前那么长时间为何不愿渡劫成神,但现在毕竟做了护山神,哪怕是为了玉虚的门面,您也该改改这妖的身份吧?您不但没有一点这样的想法,还屡屡插手玉虚捉妖之事,站在妖那边和我说话,若有一日玉虚和妖界打起来,您怕是还帮着那群妖!”
“……哟,胆儿挺大,”琼华挑了挑眉,口中轻笑,“你可知,玉帝和神尊都不敢和我这么说话。”
“您抬出玉帝和神尊?呵,下一句,是不是又要扯到联姻那件事来堵我?神是神,仙是仙,人是人,妖是妖,联姻又如何,联姻又能怎么样,他神尊的手还能插到我道门降妖之事中吗!各界之间,岂能因为一次联姻乱了秩序?荒唐!”
琼华一听,面上笑意渐退,重点倒放在了他话里别的意思上,“……我现在有点怀疑一件事。”
“……?”
“屠酒儿是不是……”琼华向前走了一步,“还在玉虚?”
霄峡一惊,一时想不清是哪里漏了马脚。
“你这种老顽固,应是恨极了这个毁了玉虚清誉的人,不可能就那么轻易放过她,”琼华右手勾起,光雾逐渐具到手上,凝成一把长剑,眼中尽是愤怒,“她到底在哪?”
霄峡强撑着说:“不知您在说什么。”
“难道要让我拎着剑杀光你们玉虚所有人,然后自个儿去翻?”琼华轻蔑一笑,“我倒不介意累一点,就看掌门给不给这个方便了。”
“你,你你,”霄峡胸口起起伏伏,“果真是个妖,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我已经很久不杀人了,看来今日,你是想让我沾沾血。”
“你杀吧,全杀光,你永远都别想知道她被关在哪儿,”霄峡冷笑,“若你有自信绝对能找到,你尽管来拿我人头。就怕我玉虚上下全部命丧你手,你也还是什么都得不到,她被钉在那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万千年后,不知会不会血流而死呢?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