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自在的,要不,阎王陪我一起去?”
阎王笑着点头:“也好。”
屠苍和阎王端着酒起身,帝俊和玉帝见了,也忙端酒起来,几个一界之主头一次这么融洽的处在一张宴席桌上,好在大家都和气,聊得也逐渐畅快起来。
青丘那边,小金乌已经到达了狐狸洞。
胡芝芝和屠荼荼站在洞口,身边一堆青丘小妖群集着吹锣打鼓,围绕一个盖着红盖头的红衣人。
小金乌一看到穿便服的屠荼荼,就知道那蒙着红盖头的是谁了。
胡芝芝给他递了眼色,指了指那着嫁衣的人,摇摇头,示意不能行走。
小金乌爽快一笑,几步上前,直接将那人打横抱起来,转身朝众神大声道:“诸位,诸位,新娘子恋家呢,本殿下亲自抱他进轿子安抚,诸位莫怪。”
月老带头鼓掌起哄,一群神和妖都嘻嘻哈哈笑起来,吵嚷不停。
小金乌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他抱着怀里的人,弯腰进了轿子。
放下车帘,外面的喧嚣都暂时隔去。
小金乌用食指挑起红盖头,弯着脖子看他的脸,唇边还残着笑意,“岳父果然聪明,懂我的意思,知道该送你来。”
屠嘲风满脸涨红,眼中的羞愧和恨意似乎能把面前这只乌鸦撕成碎片。
小金乌点了点他的喉咙,解除了那里的法术。
“你就这么恨我。”屠嘲风咬着牙狠狠道。
小金乌装作没听见,转而去摸屠嘲风的脖子,轻轻抚过那里还未结痂的伤痕,语气里有点难过:“你还自尽过。嫁给我有这么不好么?”
“你最好别解开我的手脚,否则,我定要你亲眼看看自己的心脏挖出来是什么模样。”
“唉,”小金乌咂咂嘴,看向窗外,“你放心,今天走完这个过场就放你回青丘,此后再不相见,亦无妨。反正,我也只是遵从父命完成一个任务罢了,屠酒儿,屠荼荼,你,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你让我今日弄成这幅德行,就是纯粹恶心我的?”屠嘲风抬高了语调。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小金乌将双臂交叉抱着,垂下眼,语气淡淡的,“不为什么。”
他的心情忽然莫名低落下来。
很奇怪,看着屠嘲风恼羞成怒的样子,他明明应该幸灾乐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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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虚,藏经楼。
吴砭将掌门腰牌出示给两个守卫弟子看后,那二人便利索地退下了。
他面色复杂,停留在藏经楼大门前许久,似是不停地揣度该如何开这个口。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好像察觉到了门口有人,走到门边,隔着门轻声问道:“逢雪?”
吴砭搁下心思,上前拉开门,极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比较自然,“漪儿,是我。”
明漪很久都没有见过外面的光,虽然今日天空没有太阳,但突然拉开的门让她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她眯着眼,分辨出外面的环境,试探着问:“吴师伯,您这是……?”
“我来是传掌门的口信,”吴砭苦笑,“他说,你可以不必再在此处面壁思过了。”
明漪听闻,忙撩起衣摆跪下,“谢过师尊。”
“你也别谢太早,掌门虽不叫你继续面壁,但还是有惩戒在,”吴砭欲言又止,想了又想,“……他……他让你去守禁洞。”
“是。”明漪低低地垂下头,“可……禁洞不是一直是空的?”
“原本是空的,今日抓回一只妖,比较重要的妖,掌门亲自关进去,”吴砭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措辞,“她对玉虚很要紧,掌门也挂心。其实你此次犯下如此大错,掌门只让你去守禁洞,已很好了。”
“我明白,不知师尊有没有透露要守多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吴砭叹口气,搓着手指,“应大致是两年间吧。”
明漪忖度片刻,两年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两年后便是记忆中那个转折点的开始。她不知这是不是巧合,或许吴砭口中那只妖物和那件事也有点关系?
如今她强行引动妖力损毁了自己身体,能留住命已是不易,至于修为,早就和一个凡人无异了,原本那些打算也不得不搁置。眼下能有个理由一直待在玉虚也好,起码她可以时时了解玉虚的行动,若两年后真有什么发生,她再想办法阻止。
吴砭有意提点几句,但一想到霄峡的话,也不敢多言,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日后守着那儿,闲暇之时,也可对着洞口说说话。”
“什么?”明漪没听懂吴砭的意思。
“没什么,”吴砭撇开目光,“怕你一个人待着无趣。”
“……是。”
“总之,万物皆有灵,你多多对洞内那只妖传颂道法,或可早日感化她。”
“是,”明漪点点头,“分内之事。”
将她送到禁洞门口后,吴砭什么话也不说,拖来了一根很长很长的铁锁链,“这也是掌门的吩咐,你别怨我。”
明漪愣了愣,颇是苦涩地点点头。她知晓霄峡的性子,之前他对她有绝对的信任,所以放她去那么远的东海也没关系,而他一旦开始不信任她,哪怕是用这种低劣之至的手段,也要将她牢牢困在玉虚才能安心。
吴砭将铁锁拴在明漪的右脚踝上,“……掌门没说什么时候可以打开你的锁,我会尽快安排人手在旁边帮你搭个休憩的地方,这两年……委屈你,得一直锁在这里了。”
明漪艰难地笑了笑,“师伯费心。”
吴砭唏嘘一番,做了个简短告别,离开了这里。
明漪低头看着自己脚腕上的锁链,尝试着动了动右脚,听到铁器碰撞的窸窣之声,她咬着下唇,无意识地咬出了血丝。
霄峡锁她,或许也是好的。这样她就没有办法逃离这里,去妄图寻找那个不该再找的人。
明漪拖着脚上的链子,慢慢走到禁洞口。
她抬起手,轻轻地摸上那块堵着洞门的巨大石头,石头上贴满黄纸红字的符咒,蕴着无比强大的道法之力。
“里面是什么样的妖呢……”
明漪叹了叹,踢开地上的碎石块,踢出一片平整地面,然后弯腰坐了下来,靠着那块巨石松了力气。她从腰后抽出自己的横笛,置于唇边,闭上眼。
很久都没有吹了……
一声羌管无人见。
悠扬的笛声清亮舒缓,宛如混着清风在明月之下静静流淌的溪水,温柔地抚过每一块途径的尖锐岩石,艮久的时光下,仿佛所有的锋锐都被它磨得圆润剔透。
那溪水弯弯绕绕,郁郁袅袅,绕过山峰,流入那处无人踏足的禁地。
好在终有人烟,不至于高山流水,无人能赏。
咒柱上钉着的人脸部抽搐了一下。
屠酒儿混混沌沌地睁开眼,持久不息的疼痛让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她识得这曲调,她应听过。
是了,那日在龙门客栈,她坐在门槛上昏昏欲睡,隔着一堵墙与拐角的那边,有一个人在吹笛。
她想张口说些什么,但喉咙刚刚发力,钉在喉头的咒钉边缘便溢出一股粘稠鲜血,流经她的脖颈,滑至她的锁骨中央。
“唔……”
她紧紧地皱起眉,眼前一片模糊。
或许实在是太疼了,她似乎出现了一些幻觉。
朦胧中,在夕阳的余晖下,那个白衣的道长拿着笛子,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颊边还透着几分红。道长抓住她的手,低着头。
她说,我会吹笛子,会赚钱,也可以照顾你。
照顾……你。
第76章 怎么办
傍晚时分, 柳逢雪偷偷抱着什么东西,贼眉鼠眼地溜了过来。
明漪被脚步声惊动,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 小腿却有点抽筋, 动作显得略微扭曲。柳逢雪忙跑过来扶住她,道:“师姐, 小心点。”
“你怎么来了?”明漪摆弄了一下脚腕的锁链, 好让自己有更富足的活动空间。
“吴师伯本要亲自过来的, 但今日掌门师尊行色匆匆地下山去赴一个重要的约, 吴师伯便跟去了, 走前托我定要给师姐送点东西来。”柳逢雪将手里的毛氅子抖开给明漪披上,“夜里清冷,师姐可莫着凉了。”
“嗯,”明漪沉思片刻,“此时正是紧急时刻,按理说师尊不会分出心思去往别地,是什么约?”
“这……”柳逢雪面有难色。
“你知道?”明漪见柳逢雪那样表情,更想了解原始。
“师姐, 这个事儿吧, 我说了你可别难过, ”柳逢雪嗫嚅半晌, 磨磨蹭蹭地抓揉自己的衣摆,“神仙界发下请帖,道门各派的掌门人都得赏脸去凑个场, 掌门师尊自然不好推脱。这……就是……就是神界与妖界大婚……”
明漪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许久没缓过来。
柳逢雪心一横,索性说个清楚:“就是神界的小金乌殿下与青丘狐族的婚事。”
明漪钝钝地低下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变得彻骨冰凉。
“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只说神界与妖界联姻了,嫁过去的是哪一位倒没人说,不过咱们心里也清楚,没别的人了。”柳逢雪唉声叹气,“其实她要嫁人,师姐心里应早有准备,终归不是同族,免不了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