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绘画手法奇怪,发明出腌菜又懂得经营酒楼的半大孩子处处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怪异,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培养出这样的奇才?
亭梁上的暗一领命,运轻功跟随霁月,旁边的韩轸给他添茶,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圣上能对一个哥儿表现出兴趣,最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韩轸,你觉得那小画匠如何?”
韩轸不敢抬头和那贵公子对视,倒不是因为惶恐,只是害怕,怕自己看见圣上美得惨绝人寰的样貌殿前失仪,倒落得个不尊之罪。
“末将以为,不错。”
“韩轸,抬起头看朕。”
“末将不敢。”韩轸把头低得更低了。
“罢了。”能以常人之态平常之心待他的人,实属凤毛麟角。
上回得到霁哥儿带回来的蜜饯,莺语高兴了好几天,前些天虎子的医馆里,老头儿无聊得发毛,跑下山找他徒弟,把他徒弟媳妇的工作抢了干,于是这几天绣花都在家里专职照顾孕夫,霁月就一连好几天都出门画画。
街市的土路上扬起一阵灰尘,几人骑马在闹市疾驰而过,行人纷纷避让,惹得怨声载道,不过都只敢在那些人离开之后咒骂几句以泄心头之恨。
又一队人骑马而过,霁月抬眼看去,一个么儿牵着小哥儿急忙往路边走好避开这群人马,小哥儿手里的拨浪鼓掉了,挣脱他阿么的手跑回路中间捡。
一番天旋地转,脸上铺满了灰尘,霁哥儿的背被石子磕得疼,看看蜷在自己怀里发抖的孩子,怕是吓坏了,小脸憋红,哽着出不来声,直到霁哥儿拍他的背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揪着霁哥儿的布衫直流眼泪。
“好了好了,没事了。”
把孩子还给他阿么,那么儿对着自己不断的鞠躬道谢,但是被那群人推开了,一脸凶相,“惊了本大爷的马你要怎么负责。”
要不是自己先到了虎子哥的店里抄近路路过这才恰巧救了这孩子,这孩子在他们的铁蹄下,非死即伤,自己还没跟他理论,反倒找上门来恶人先告状,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上殷律例,不得在闹市骑马疾行,伤人者处斩首,就算上告官府,你们也不占理。”
为首的人一脸戏谑,巴掌甩到霁月的脸上,踩着他的心口俯下身,凑到霁月面前,“官府?本大爷就是官府,就是王法,你去告啊,本大爷等着。”话刚落霁月肚子就挨了一脚。
站在他身前只够他肩膀高的霁月被他那一巴掌掀翻在地上,耳朵嗡嗡响,口腔里的血腥味漫开,染红了牙齿,心口生疼,捂着腹部蜷着,单薄的身影伏在地上直发抖。
那人看见自己的手掌被染黑了,正是和霁月的脸接触的那块地方,那块地方被擦走了些颜色,比脸的其他地方的黑色都要浅,“臭娘们,是长得太丑不敢正面目示人吧。”那人对着地上的人冷嘲热讽,周围没有哪个敢走出匡扶正义,就连那对母子都只敢摇摇头示意霁哥儿要忍着,常住在镇上的百姓都知道这县太爷的独子钱适惹不得。
“让本大爷看看你又多丑。”他身后的几个人架起地上的霁月,钱适扯下马背上的水囊,掐着霁哥儿的下巴,一水囊的水全淋到脸上,冲走了黑灰,露出原来的白皙。
钱适吹起口哨,没想到禾秆盖珍珠,这么个小美人竟然涂得满脸黑黑的,被水淋湿的衣服贴紧了身体,显出妙曼的身姿,看得钱适身下一阵热潮,当即要扛人上马。
自霁月挨了打开始,他心里竟闪过丝心疼,这次却做不到冷眼旁观,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个无关的人心疼,楼上的一人怒气越盛,站在他周遭的人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萦绕在他身上的冷意,“韩轸!”
“是,圣上。”
韩轸还没出手,楼下那人群骚动了,白色的身影矫健飞跃而至,马匹被惊得在街上横冲直撞,随着一声虎啸,围观的人纷纷逃命般跑开。
霁月摔在地上疼得打滚,刚才那混蛋扛着自己,一见阿花来了就把自己丢到地上逃命,现在被阿花的利爪按在地上瑟瑟发抖。
阿花前爪按着钱适的肩膀,虎口对着他大张,利齿在阳光下泛光,钱适的脸上都是阿花的口涎,一时间蓬头垢脸,他的跟班都躲得远远的,哪敢上前来,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霁月撑着地起身,走到阿花身边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流氓,那张脸配上不屑的眼神,该死的迷人。
“现在留着你的小命,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来取。”拍拍阿花的背,阿花的爪子离开他的肩膀,又跟捉弄垂死的老鼠那般一下子又按回去,吓得钱适去了半条命。
“韩轸,取他子孙根。”声音飘然,听得出圣上的心情没有刚才那么怒火中烧。
“圣上,不如........”
“没听见吗?他小命的主人不是我,当然不可以鸠占鹊巢。”
阿花似乎是玩够了,才蹭了蹭霁哥儿,霁哥儿爬上他的背,笔挺的坐在虎背上离开了街道。
“小哥儿,你等等.........”霁月身后传来清冽的男声还有马蹄声,忍着心口的不适,扭头回看,两名男子骑着马追上来,只是马并不敢靠近白虎,因此它的主人和霁哥儿隔了好一段距离。
“小哥儿,你脸色不大好,请跟我上一趟医馆找大夫看看。”
“不必。”霁月一刻都不想停留,拍拍虎背,阿花迈开步子,只是后头的人还想要一直跟着,阿花一声虎啸,那两人的马匹受惊,嘶鸣一阵也不管主人的意愿撒腿就跑。
半路上等周围没人之后,霁月挺直的脊背蜷着趴在虎背上,他浑身都疼,感觉到背上人的异动,阿花急冲冲带着霁哥儿去找主人,可是霁哥儿没让它回去,要是被那些人知道虎子哥的医馆,会给虎子哥惹麻烦的,安抚着让阿花去老头儿山上的屋子。
还没到屋子霁月就撑不住从虎背上摔下来,阿花凑在他耳边吼叫,使劲用舌头舔他,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好奔下山去找老头儿。
作者有话要说: 偶今天回了一个读者说小攻还要一两章才出,给记错偶们小攻粉墨登场的时间,爪爪赔个不是,为表达歉意,今天加更,爪爪要人品爆发啦~~~~~飘走
☆、英雄救美
韩轸在皇帝身边少说也有十三年,皇帝还是南王的时候就跟着他身边了,在韩轸的印象里,皇帝是浑身文人书卷气,总是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感。
说不上对他深知,但是也比平常人更为了解他的主子,他从没有看过这般模样的主子,抱着地上脏兮兮的人往山上走,气息步履平稳,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弱不禁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画面,看似不那么厚实的怀抱,其实是可以依赖的港湾,也许他的主子,从没有在人前显示过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韩轸端了盆水,皇帝却接过布巾,“圣上,让末将来吧。”
“不必,你出去罢。”坐在床边的左甫岳手搭在霁哥儿的手腕处把脉,挥手让韩轸退下。
门合上之后,伸手脱去床上人弄脏的外衣,食中二指并拢封了心口几处穴道防止受伤过重。
自从那日在荷花亭见过霁月,脑海不时浮现那张黑漆漆的小脸,大概因为霁月不把他的外貌当回事,对于自己而言太特别的人总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左甫岳没想过要暴露自己在江南的行踪,哪怕今日在街上见到他的子民被欺辱也只能暂时忍耐,要不是在他挨打时才意识自己会在意这个人,他也不会袖手旁观,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修长的手浸入水中,拧了把毛巾,左手虚扶着右手的衣摆,仔细擦去脸上还残留着的黑灰,露出霁月真实的相貌,肤若凝脂,眉如柳,还有眼角那淡金色的泪痣。
指腹描画着他的眉目,敲门声响传来韩轸压低的声音,“圣上,有人来。”
老头儿火急火燎的进屋,阿花跟在后头,把了脉,点了烛火把银针在火上烤,脱下他的里衣就施针。
霁月是第二天才醒过来的,一醒来就劈头盖脸的挨了老头儿一顿大骂,“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什么样的身子骨,还学别人强出头,没那么大个头别戴那么大顶帽,你还以为你是什么江湖大虾,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出了事就知道自己扛着,把我老头儿当什么了...........”老头儿吧啦吧啦念念叨叨了一大堆,霁月怀疑这是他说话频率最高的记录。
霁月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爱之深责之切,也没敢回嘴,虽然他觉得老头儿正在气头上说的话也不一定全对,只好先认认错,让他先消消火,“爷爷你别生气,我错了,下次一定不会这样。”
“什么,还有下次,还有下次你小命就玩完了,你明知道自己心口有旧患,现在又被打伤同样的位置,你属猫是不是,还嫌自己命长.........”
好吧,霁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老爷子要抓他话柄那自己只有等着被骂的份,没想到灭不了火,反倒是火上加油。
老头儿骂得口干舌燥,取了腰间的竹筒酒壶喝了口酒继续,他得好好教教这小子,年轻人火气旺盛,做事剃头挑子一头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