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偏了头去朝着夏侯乙看,因是猛地偏了头过去,竟还显得那个动作有一定的力度在,连带着他那额前、脑后、头顶纷披散乱的一些细碎头发也跟着那动作甩了过来、再有一个顿点,再重又那样散乱地垂了下来。
夏侯乙见他这样转过头来,虽然心里也是一吓,怕他之前那嚷出口的话是冲着他说的,且听着真就像是冲着他说的,但又看着他这颗不修边幅的脑袋、这样一副狼狈样子,就伸了手去给他理了理头发。
范禹吁出一口气:“我做恶梦了。”
夏侯乙问他:“做什么恶梦了?”范禹难以启齿,总不能说他有一部分性情是喜好钻营的,在梦里面都想着去结交些权贵,结果先是给人打脸,再是被人猥亵。这样的话,叫他怎么说得出口。且说了出来,他也怕夏侯乙看不起他。
他忽又想到一事,这处地方真不比他从前那地方了,形势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家里还有父亲与爷爷以及各种远近亲属形成的关系网罩着,要说他去结交一些人,那一定是没有什么风险的,互相利用起来也依旧是能做到干干净净的。而现如今则不然,他一没有关系网,要去认识些人,那还不就是送去给人打脸的,因人家也不屑于与他这样没财没势的人结交;他二没有男人的这一重身份,一再主动地去结识别人,还不就是被人家当成是送上门来卖的。
想到了这些,他不能不说是心下暗暗馁怯的。
不过在他恶梦醒时,就让他见到了夏侯乙在身旁。他忽然又像是见到了希望。还是夏侯乙安全,从来也不图他点什么,结交起来还是能做到干干净净的。他是做酒楼生意的,而他是做小吃生意的,互有助益,在利益相互传送上面还是能较为对等的。
他心里盘算着结交些有权势的人在眼下看来实在有风险,这事儿得缓缓,起码得等自己羽翼丰满了一些再说。眼下就贵精不贵多,就把夏侯乙一人给“哄”好了也就是了。
他一想到有这样的从来也不图他点什么的、从不曾打过他半点主意的、一尊大佛似的夏侯乙就在他身边,他忽然无比安心,舒眉展眼地跟夏侯乙说:“把我吓得够呛,还好一醒来就见到了你。”夏侯乙则问他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他就说他也睡不着了。
范禹这天也没在夏侯乙这儿吃午饭,而是先回去了,并说好吃晚饭的时候再带着卜丁过来。
他出了夏侯府后就先是去了城东市集找了与他已很熟的几家铺子里的人问问若想要建房子得请什么人。人家就跟他说了这城里有哪几个造房建宅是出名的匠人,且告诉了他这些人都没有设铺子,只是声名在外,若有人要建宅、造房、修葺等等,都只是上他们宅子里去找他们。最后,他让卖磨的那个大叔帮他选了一个人。
他中午回了家去吃了午饭,下午时,壬伯与戎伯依旧是在山上洗面筋,他还将卜丁交托给了他们,说他下山去有事要办,让他们照看着卜丁,他也不方便把他带在身边。他还关照卜丁只在家里屋前玩,只和小正它们玩,不可以跑到山后面去。卜丁就点点头,还要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说了他大致什么时候会回来,就下山去了。
☆、第 47 章
范禹请了工匠上山来建房子,说要再建一所与他家现在这两所一式一样的。那工匠接了活就组织起了人,一部分人是常跟着他干这种活的老工匠,一部分就是去那些出卖苦力的地方招来的散工。等人一组织好了,范禹家这一边的山头上就一天到晚地锵锵摐摐起来,成天都是那些斧子凿子、大锤大榔头夯砸的声音。范禹偶尔得闲也去看看他们工程的进度,发现这建起房子来,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就是先得打地基。打地基这事他看懂了,而其余一些具体的细节上面他就一样都不懂了,横竖都交由匠人们去做也就是了。
这房子是建在了婆婆的房子前面,这么一来,他家的房子就变成了三所,一个隔一个。而这新建的房子虽外表看着与他家已有的这两所是一样的,可内里还是不同的,范禹让人不要在这新房子里建火房、搭灶台了,而是只建卧铺房,一所大的房子里面被均隔成三间能睡人的。
他们这房子虽说不是活做得很细,可毕竟只是一所简单的房子,也不是像那种大户人家的宅子一样要讲求精巧的布局与建造亭台楼阁那些繁琐的、讲求美观的建筑,故而一伙匠人们通共用了两个月也不到就建成了。末了范禹看着不错,但还是再请了卖磨的大叔上山来帮他验一验“货”,因他想着卖磨大叔比他在这一方面懂得多。而卖磨大叔也没有什么不情愿的,被他请了,也就跟着上山去了,因他老是向他买磨,是老主顾,这生意做久了,就总有一份人情在,一些能帮得上眼的小忙总还是愿意帮的。
范禹见卖磨大叔都说这工细、活好,就想着不如再让这一伙工匠把院墙也围起来。于是这些人建完了房子后还又继续接了他这围院墙的活,又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青白的墙身,乌青的墙帽,磊得又高又厚,将三所房子再加一个种着姜的外搭的棚子都圈在了里面。跟着范禹见这活又是心喜,心里直说到底是旧时候的人做活细致,看这活儿又细又扎实的,光看着就不像豆腐渣。
跟着他又索性让人先别走,在这围墙里围住的院子里面的一角上建了一个可供冲澡的小房子,想着壬伯他们住下了后,在他们自己住的房子里头冲澡不方便,就可以去那个特为隔出来的小房子里面冲。
等这些会建造的匠人们将这小房子建好了后,范禹又想着兴许得在铁索板桥那一侧的山头上建一个仓库,不仅能用来堆一些杂物、货物,且兴许他还能买一架马车舆放在里头。因他家马到现在都还没有拉过马车,只有那么一回两回拉过板车,其余时候多数也只是在拉磨、做一点活,再不就是只美美地站着、什么事都不干,他就想着或许以后出行可以坐马车,还能节约一些用在路程上的时间。可是如果买一个金属拼木结构的车舆就会过重,若每回都由铁索板桥上轧过去,就算板桥承得了那重,也依旧是不方便的,因板桥上也不平整,那木板都是一块隔一块的。每回婆婆他们赶着驴拉的板车过去倒尚算不那么费力,可若是马拉着一架车舆过去,可能真是有些牵强了。若建好了仓库,就可将车舆拆了存放在仓库里,而将马还是牵到他厨房或是院子里呆着,而一到用马车时,就将马牵过了桥,再用架套将车舆架上马身就行了。
于是这些匠人们这回又没走成,又都留了下来,按他说的到那一侧山头上去建了一座有三间大房间的仓库。
为范禹家建房子这事,这些匠人们通共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吃住都几乎是在范禹这处,范禹向来招待人都招待得不错,而这些匠人们出的活也叫范禹满意,于是末了就弄得是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范禹直说以后有这活还要找他,而这领头的工匠则直说行的行的、管必叫他满意。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范禹这里又收进来了九个像壬伯他们一样的被领到山上去弃老的阿伯。来了后也只是挤在范禹那所房子的大厨房里,渐渐地,人多了起来后,范禹这边的厨房挤不下了,就开始往婆婆那边的厨房里挤。直到房子建成了,他们才陆陆续续搬进去住。
范禹觉得他们都很精神矍铄,实在不应该就这样被丢到山上去等死,而他们也都可以在白日里帮范禹做不少事情,比方说像是洗面筋、萃取色素这些事就都交给了他们,而他们因人数也不少,而活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多、且一点也不繁重,有时闲下来了他们也就帮着婆婆照管一下菜园子。而他们有一人过去还做过马车夫,范禹一看正好,那就由他来照管着他那匹马,且往后驾马车就靠他了,因范禹自己并不懂驾马车这事情。
那老伯也乐得做回他自己善于做的事情。可再过了一阵子,范禹又觉得自己现在实在闲得慌,就想学着驾马车,就让那老伯教他。那老伯起先还当是范禹再不肯用他了,脸上还有些难过的神色,范禹看出来了,就说他也只是想学些事情,说他自己这一向实在是闲得发慌了。
这老伯听了这话才不难过了,就教起他驾马车来了。他也是学得快,也就十来日,就独自一人稳当地驾着那辆由他家那匹粹白的马拉着的马车进城去了。
有时候他明明就是没有需要用到马车的事,也偏叫他寻出一件来,就为了能驾一回马车。像是祖辛让他去买一块糕,明明那脚程也不远在哪里,他以往比那还远的都是用脚走过去的,可如今他会驾马车了,就非得驾着马车过去买那一块糕。
这光阴展眼间就入了这一年十二月里,范禹再没多少时候也就在这处地方要满十六了。他因现如今活得滋润起来了,竟也不觉得是来这地方受罪来了,反倒在习惯了这一处的风土人情之后,开始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一个大的游乐场,事事新鲜,事事好玩。
他就这么凭地生出了几分玩闹的心,渐渐地,连他自己也快分不清自己这是在苦中作乐还是真就乐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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