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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异世]小吃街大亨 (左戒)


  他觉得根本没有人跟着他去砍柴,是因为这里的人不会怕他们这类人想跑,因为没人不知道他们蠢,没人不知道他们习惯了做牛做马。所有人都认为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就包括他们自己,也一样认为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他循着记忆,向鱼女城城外走去。背上有一竹篓,篓里有一把不大锋利的柴刀,他记得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约两月前求那个妓院里的人帮他把柴刀磨一下,也好叫他砍柴时容易些,那人答应着,但之后一直没有帮他做,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地只是在一开始时虚应搪塞着,总之也就是这事后来不了了之了。而原本的那个他开口求人一次也已经不大好意思了,让他把同样的事情再提一次,那还不如不提来得好些,故而原本这人也是再都不提了,只好拖着一把钝的柴刀砍些较细的枝杈,连砍带捡的,也能带回足够的柴禾,就是费力不少。
  鱼女城外有一条涓浅的溪流,淌着水过去就行,至深处也没不过脚脖子。再往北走,爬上一座山,会发现这山的另一面是一个深仄的峡谷,两个直削下去的峭壁间对开不阔,中间有铁索板桥相连。他是不会到对面去的,而事实上,他从未到板桥对面去过。而在桥这头向那头张望,可见那头林木葱楚,林木中又隐然可见一间又或是两间连在一起的屋舍,像是什么隐退避世的人住的地方。
  他朝那里的屋舍再看了两眼,便不再看了,今日还有活要干,做不完或给延挨了,回去是有得打骂的。他一边做活一边想着日后的长远事,似乎不得不细思一番,别的不说,只一点就已逼得他不得不好好想想各中细事,就是他实在不想七十时不得颐养天年不说,还得跑到一个山洞里去等死。这样的事只听说过是那种蛮荒年代又或是物资极度匮乏的地方才有过的。这个地方竟也有,这么说来,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十分文明的地方,这个地方的人物质、精神文明也应该没有发展到什么特别好的地步。可实在讲来,就范禹这几日亲眼所见,这个地方的物资也没有到极度匮乏的地步,那这样还是要叫他们这些人都得那样一个死法,那就纯是因他们这些人在这个世界里一点地位也没有,兼且完全不会反抗。那些定制度条例的人要往他们身上加诸些什么或明或暗的规则,那他们就得遵循着那些定例,还驳不得、悖不得的。
  他砍柴时也没什么太大的力气,挥舞着刀刃的手臂倒是看着挺利索的,他净拣些又细又干的枝子砍,那样手臂倒是可以挥动得快些的。范禹原本倒是一个很有力气的人,也有健身的习惯,每天虽说不像女人那样有多么地注重饮食,可还是正常的一日三餐是会餐餐认真吃的,吃饱了饭才能有力气。不想,现在竟要他在一大早只吃了一个类似蒸馍的又灰又硬的东西之后,要他走了那许多路还做这些粗重的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堪这样的消耗。如果只是一只馒头,以过去的他来讲,不消一个小时,就在他胃里连个影儿也不见了,早就该找些食物补充一下能量了。可是现在的这个身体又瘦又弱,一个馒头对于这样一个身体来说倒是够的,只是虽够用上一上午的时间,可消耗得慢也同时意味着他不会有什么大力气。就比方说范禹觉得要是他以前,比现在这砍的粗十倍的枝杈他也是能很不费力地照砍的,可现在却只能拣着这些极细的来砍。
  他背着一背篓的有些是砍得有些是捡得的干柴就往山下走去。已是近午时分,他又入鱼女城,回至妓院中,到后院火房旁的柴房里交了柴之后,就去槽房里洗了洗手,再又回到柴房,因为再不多时就要开饭了。他与祖辛再有他们通铺房里的其他两个人,还有其他通铺房里的他们这类人一起在柴房里要吃午饭,发给他们的是早上那种东西,只不过由早上的一个变成了现在中午这会儿的一个半。范禹无味地吃着,真如嚼蜡一般,这都不是比譬,而是这玩艺的味道怕就真跟蜡一样,范禹虽没吃过蜡,可他眼下就着这一口一口的这什么馍的味道,竟真能想象得出真正的蜡是哪样的味道。他抬眼看看祖辛时,竟发现他脸上有些烦难的神色,却又不像是因为忍受不了这食物而引起的。
  范禹略朝他瞥了那两眼后,就不再看了,因想起下午时有磨谷子的活儿。他现在用这样的身躯死撑着做这些繁重的工作都已是一件不易的事了,再有一个,还得想着日后逃出去的事情,哪里还有那个精力去管别人呢。范禹知道他有的是机会逃,可逃出去了又能怎样呢?他身上没有那种赎契,逃了也是最终会被抓的,且逃出去后他又能有什么生计呢,在这里起码目前每天还有几个那种颜色灰沉的硬馒头来果腹,出到外边去,一时半刻的,恐怕连半个馒都吃不上。
  他磨了一下午的谷子,他以往是做餐饮这个行当的,自然对食材是有一定的敏感性的,只是这里的谷子都是些他说叫得上来又不能完全叫得上来的东西。这儿的麦子像他原本认得的麦子却又不完全长得一样,血糯米也是,粳米也是,黄米也是。原本的他倒是能够拿捏住到手的不同食材的性状,知道如何料理才能出最好、最诱人口腹之欲的状态,可现在看着这些东西,叫他再用原本他所知晓的那些料理方式去料理出一模一样的成品,他虽可以尝试,却也无十成的把握可以复刻出与原先一样的东西来。怕这些东西的性状与原本他所熟知的那些大不相同,那样就成不了他原本可以制作出来的成品的形,又或是哪怕形似了,却又口感相去甚远。
  这些事情,他也只是约略地想了想,并未往深了去思索。如今人在囹圄中,这样一个囚牢——整个世界是囚牢,这处妓院是囚牢,就连他眼下这副身单力薄的身架子都是一个囚牢,几重叠加起来,困他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中心点,想要降服利用他自己、走出这妓院谋生、突破到最外层,种种的种种,都像是要叫他发现并到达宇宙的边际一般,既觉得全然没可能,又觉得邈邈无了期、漫长没指望。
  可范禹本身是一个男人,还是个有血性的男人,这点,与这个身体的原主不同。这原主给这身体带来的惯性是既想挣脱这种不公允的世界却又总是踌躇不前,可范禹本身怎么说都比这原主有血性多了,十倍不止。想来以他的老脾气,是断不肯让这身体遗留下的的这些怠惰踌躇的惯性拖着他的。
  这晚上,他们一伙人在柴房里吃了饭——一种稀薄的米粥掺入了一些杂粮谷物的东西。回至通铺房中时,同屋的另两人说要去大浴房冲澡,问他们去不去。范禹是不想跟一大拨子人一道冲,想着倒不如等一阵子,晚些时候人少了再进去。他不动,祖辛也没有动弹,脸上还是一副他中午时就端着的那种脸色。范禹等人都走了,一看他这样,就问他怎么了。他也是出于关心小孩的心思,这个才十三岁,那就是小孩子一个。他倒忘了他自己现在也只不过十四,看着还不像十四,还看着只像十二、三。
  祖辛就把心里的事跟他说了,他说这家妓院里的妈妈跟他说,由下月起,就要让他住到好的房间里面去,也不用干活了,每餐吃得也会很好,还问他愿不愿意。其实他知道问他愿不愿意是多余的一句,不管他愿不愿意,到时都会让他搬离眼下这处通铺房,好吃好喝地喂养着,只等一年半截之后“珠圆玉润”了,就可以为妈妈赚钱了。
  范禹看出来他不愿意,他觉得一般人没谁会想沦为娼妓的,或许这里的人也是一样,没谁会想沦为娼妓,一旦被生计艰难或是强权压迫逼迫得要走上这条路之前,在面对人生那样的转折之前定是要经历一番内心挣扎的。且他也觉得这个祖辛实在模样可喜,等大了,保不定还能遇上一个好的将他聘了,若这会儿就在妓院里那样地养着,养到十四、五时就开始接客,那岂不可惜。
  范禹看着祖辛那张脸,又在想象着他就这样再大一、两岁时这里的妈妈要他接客时的形景,自觉有些反胃,因到了那时,他再大也仍旧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吧。
  范禹听了他倾诉的委屈烦难,倒是想帮他解,可眼下他自身难保,也不知如何帮他解。就只能浮言先劝慰两句,说:“你也不要为这个愁了,一时半会也不会让你做那样的事,不如到时先吃好睡好,再谋后着。”祖辛听了,虽没有特别好受些,可确实也只有这样一条路给他走了。
  范禹想着,看来他自己的审美在这个世界倒并没有什么特别扭曲或与众不同的地方,不会是说他以为美的人或物在这世界反以为丑,又或是他以为丑的人或物在这世界反以为美。就像他一早认定祖辛的模样周正,这儿的人也是这样认为的,早早地就被这妓院里的妈妈盯上了。可他又知这并没有什么好羡慕的,长得好却命里下贱,就是这样迟早要被人盯了去行另一番糟践罢了,还不如他这样来得干净,没人盯上他的样子,要糟践也是糟践他的力气与耗损他的健康。
  这晚上,夜已较深了,范禹才拖沓着脚步去大浴房冲澡,祖辛也一道去了。范禹脱了衣裳,又见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看来看去也跟一个男孩的没什么区别,就是细弱了些,并且他又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样的身体结构到底要怎么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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