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大舅舅好,要是像也是和大舅舅像!”季铃儿嘟着嘴,咕嘟嘟的喝完了大半碗冬瓜排骨汤。
“傻孩子,大舅不是你亲大舅,小舅才是。”季铭摸了摸季铃儿的头,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一边埋头专注数米的季业。
“哦!我想起来,锅里还炖着母鸡呢,我去看看!”季业突然站起来,椅子被拖着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有些慌张的掩饰着说了一句,就往厨房夺路而去。
季娟撸撸嘴,一副‘我尽力了,看你自己’的表情看着季铭,一边的季铃儿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自家老妈和大舅,一副求知欲爆棚的样子。
季铭点了点头,起身也往厨房跟去。
每逢过年的时候,也是季家大宅最热闹的时候,或者说,只要家里多了季业一个,就静不下来。东北的雪下得尤其的大,清早推开窗就能看见厚厚的一层白色给房子穿上了冬装。
季业习惯哈一口气,看着雾气在窗子上留下一大片的白色,然后随手画些东西。窗子上爬上薄薄的一层冰花,在彩色的窗玻璃上显得很有几分艺术的美感。
季业很少下厨,除了大哥为数不多的回家的时候。大哥的官位越升越高,时长见不到人,虽然每次回来都会给季业带很多礼物,但是季业更喜欢小时候大哥陪在他身边的时候,所以大哥回来的时候他也尤其的乖。
年三十的晚饭需要从清早就开始准备,季业就常常跟着自家的二姐一起下厨,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当主厨,一顿团圆饭每次都能变着花样的来,那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饺子或是自己亲手烧的菜,就连大哥也会调侃自己一句,以后成亲了媳妇肯定又口福了。季业默默在心里反驳过,我只想给你一个人做饭啊!
季业盯着冒起的锅出神,雾气慢悠悠的从锅沿绕着圈儿的溜进半封闭的厨房,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火灾现场的既视感,让刚跟进来的季铭忍不住咳了两下。
季业整个人一下子从回忆里清醒过来,他整个人一下子似乎跳了起来,然后手忙脚乱的想要将面前的鸡汤端起来,一个不小心冒出来的热气滋溜一声一下子将季业白皙的手指烫出一大块红斑。
季业“哎呀”一声,端起的鸡汤洒出了不少,他往后一退将手快速的缩回来。没成想自己一下子跳的幅度大了点,后背正抵到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脚不小心好像踩到了什么。
季铭一把抓住季业还在上下甩动的手,那手的虎口处被烫出一个红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要涨起泡来。季铭眼疾手快,搂住季业的细腰,直接将还还在蒙圈状态的人一下子带到了水池边,将水龙头快速的拧开,强拉着季业的手往水下伸去。
季业几乎是半晕眩状态就被人抱到了水池边,虽然这没有几步路,但是抱着腾空的感觉也太玄幻了吧?他好歹也是个大男人,百十来斤的体重摆在那里,很难想象这个现在圈着自己整个人的身子的人究竟有多有力……
季业被大哥近乎是压着,半个身子被人强制的按着,手指被烫伤的地方被水冲的已经不感觉到多烫了,倒是他的脸不受控制的烧红起来。他用力缩了缩手,想摆脱这个尴尬的姿势。
但是动了动,却没有半点改变,季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要乱动,烫伤要第一时间处理。”
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萦绕周身,吓得季业真的不敢动了,老老实实被人怀抱着细心的冲洗着伤口。
只是洗个伤口而已,至于语气这么严肃,姿势这么暧昧吗?季业偷偷瞄了一眼皱着眉的季铭,紧锁的锋眉间透着浓浓的担心,让季业恍惚又回到自己小时候。
青葱的少年拉着粉嫩的孩童,对着他的手吹起,一般搂着他,说着,“呼呼就不疼了,呼呼啊。”
那时候自己很是淘气,第一次学画画的时候,拿红颜料在手上画了一个惟妙惟肖的伤口,近乎以假乱真。而大哥几乎是下意识的紧张的拽着自己,哪怕后来自己不好意思的承认只是用颜料画得,大哥也丝毫没有责怪,只是说以后不要拿自己随便开玩笑了。
“可以,可以了。”冲了足足有十来分钟,季业都觉得自己的手被冻僵了,要不是手腕上一直有一只温热的掌心拽着,季业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季铭拿过一边的布将季业的手细细的包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不要拿自己随便开玩笑,知道了吗?”
“嗯嗯。”季业乖乖的低头,听大哥的碎碎念,很少有人知道,季铭在外头冷着一张脸,回到家数落起自己来却是一刻也不停。只是季业突然想起那个深夜,床头温柔的灯光,和大哥脱口而出的伤人的话,“你,还是我大哥吗?”
“阿业想要我这个大哥吗?”季铭顿了顿,接着苦涩的开口。
季业几乎没有犹豫,“当然!不管你是姓季还是姓鹿,都是我大哥!”
季铭心里一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将季业烫伤的手包扎好,转身一边将熬得快干的鸡汤端了出来,一边装作欢乐的声音,回答道,“那好,我永远是阿业的大哥!”
“哎呀,你个傻孩子,这是怎么了?”远远地听了不少墙角的季娟忍不住走了进来,她上前拍了拍季业的头,不知道是责怪他太傻居然端个汤都能把自己烫了,还是责怪这个傻孩子看不懂季铭的心呢。一面也很是可怜季铭,他这样的什么时候才能告白成功啊!愁啊!
自家这一对,一个藏着掖着不敢表白,一个傻不愣登不懂情调,唉!
一顿后来还是吃得和和美美的,至少在季业的眼里,总算是关系缓和了不少。
让季业高兴的不止是和大哥的关系缓和了,不用刻意逃避,每天陷入害怕失去大哥的怪圈里;还有一件事让季业很是惊喜,二姐季娟不但和孙都督离了婚,勇敢的带着女儿净身出户,更是成了一个女作家。这可是他没有料到的事。
当然再经历了家里人接二连三的离世的噩耗之后,二姐如今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甚至能变得这么开朗乐观,也是让季业很是喜闻乐见的事。当然如果二姐不那么热情的拖着他三天一吃饭,五天一小住的话,他估计会更喜欢现在的二姐。
最让他好奇的不是二姐是怎么养出铃儿这么机灵可爱的女孩的,而是二姐真的可以靠写字来养活一家子吗?特别是小丫头顿顿不离肉的情况下,这让季业几次三番想变着花样给二姐送钱,但都被挡了回来。季业就不由的好奇,二姐到底写的是什么?
但是二姐对于稿子的问题守口如瓶,每次问起都会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遍,然后意味深长的道,“也没什么,就随便写写。”
季业的日子过得越来越顺遂,如果不是报纸上每天刊登着关东军进发的消息,身处南京城的他们根本不会觉得外面还在打仗。南京好像自成一地,将外面的炮火和战乱都隔绝在外,这里的人每天最担心的不过是中午吃些什么而已。
而身处军区医院的季业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前线不时有伤员送到医院,他因为‘能者多劳’不知不觉就成了医院领导层的的存在,忙忙碌碌一个多月,终于前方的战事稍微歇了一阵子,医院也赶着新潮办了个圣诞晚会,地点选在了南京市里最大的一家歌舞厅。
季业几乎被逼迫的不得已的跟着一大帮脱下白大褂就特别猥琐的老爷们一起来到这家‘金碧辉煌’的歌舞厅。
一众平日严肃的不行的医生们脱下了白大褂,说着荤段子,把季业这个小处男说得面红耳赤的。放射科的徐大夫平日跟他走得比较近,看他那样就拿他打趣,“瞧瞧咱们医院的青年才俊看样子还是纯纯的呢,今晚上跟着哥哥让你看看眼。”
季业苦笑一声,自己虽然年轻的时候浪迹花丛,但是也是万花从中过,片叶不留身的那种,要说到实战,却是没什么经验,再说自己喜欢的又不是这种,也没打算尝试。自己想要的得不到,这些不想要的即使上赶着,他也没兴趣。
一进门才知道,这不但是医院下属的一些联欢会,整个南京军政界的高层都悉数到场,季业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端着一杯红酒的季铭。有些人好像天生会发光,站在人群中会不自觉的吸引他人的目光,季铭如是,季业不知道,自己也如是。
套着黑色呢绒长外套的季业一进门就被不少人注意到了,夹在一群中老年地中海中间俊俏的小伙子显然更让人注意。
季铭装作不经意的侧过身,透过灯光折射在红酒杯里的影子默默的注视着季业,他轻晃着酒杯,好像季业整个人都在他手心里一样。嘴角噙着一抹笑,注意着季业的一举一动。
虽然离歌舞厅有些年头了,但是季业这种人显然对于这种社交礼仪还是极为熟悉的,他接过侍者的红酒,也不喝,就端着杯子,信步随意的走着,姿态衿贵高雅,骨子里贵族气质让不少想看他笑话的人都尤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