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他不是温芝。
想到这里,他放下手里的酒壶,“没想到连你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卫都知道我的事。”
“温芝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即使他知道我被父皇关起来了,却未来看过我一次,就算我为他喝伤了身子,恐怕他都懒得再看我一眼吧,毕竟……是我让他名声受损。”
“小侍卫,你很怕我二皇兄吧?”慕容远帆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不等陈文耀回话,他自顾自的道,“不只是你,伺候他的人,又有几个人不怕他呢?”
陈文耀不敢回话,恭敬的放下食物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回到主帐,只听慕容华彬问道:“我这个三弟有什么异常吗?”
陈文耀退到他的身后,轻轻地道:“三皇子还是同往日一样,整日以酒浇愁。”接着想了想,又把自己和慕容远帆的对话说了一遍。
慕容华彬点点头:“我这些兄弟中,也就他最是清静,从小就养了一副无拘无束的性子,因此看得往往就比旁人清楚些,以后他要是找你说话,你就陪他说说话,最好套套他的话,看看太子有没有跟他说什么。”
陈文耀知道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他乖巧的应了一声,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陈文耀一直想不到,慕容华彬为什么认定了太子想要害他,在他看来,太子文静贤淑,温文尔雅,或许有些良善过了,但是却一丁点儿都看不出他是个扮猪吃虎的人物,但是想想慕容华彬在外人眼中的形象,也是那么得无害,甚至看起来就是个邻家大哥哥,可是私下里……
陈文耀想道:或许太子也是一直在演戏吧。
等到陈文耀走远了,一个人走了进来,贴在慕容华彬耳边,将慕容远帆帐内发生的一切又说了一遍,慕容华彬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知道是陈文耀长得好看,还是因为跟他熟悉了的缘故,慕容远帆偶尔也会与他说说话,大部分说的都是他跟温芝之间的事,无非是他们如何相识,又是如何苦苦地痴恋于那人,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陈文耀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倾听,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回头又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报告给慕容华彬。
这天,他们达到边境,按照惯例,慕容远帆作为监军,应该随同大将军一起出去查看周围地势,回来之后陈文耀为他送上膳食之时,慕容远帆忽然说道:“我这个二哥,在旁人看来是个不可多得的温良之人,但是你作为他身边的人应该知道他本性并不是这样的人吧?”
这话有背后议论主子之嫌,陈文耀是万万不敢接的。
慕容远帆似乎知道陈文耀不敢说话,也没打算让他接话,只让他在一旁听着便好,继续说道:“我的几个兄弟中,太子温和有余,威势不足,四弟被大家宠坏了,将来也只会是一个风流浪荡的闲王,至于五弟,因为其母妃实在是不受宠,所以存在感很低,即使他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不足为虑,而我嘛,即使不出太子寿宴上那档子事,最多也是个闲王。而二哥就不同了,他外祖父乃是当今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妃虽然不是皇后,但得父皇宠爱多年,他在人前给自己树立了一个贤王的形象,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他伪装的那样好,他的好都是给别人看得,并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三皇子此话何意?”半晌,陈文耀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慕容远帆微微一笑,笑容风轻云淡,却无端的让人看出一丝苦涩:“我只是想告诉你,慕容华彬不是个良人。”
陈文耀退后一步:“三……三皇子,请慎言。”
“不是吗?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几个月以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告诉了二哥吧,我原先不知道,但是今天出去,我看见你看他背影的眼神,心里忽然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慕容远帆看向陈文耀,“阿耀,你陪了我这么些时日,我姑且把你当作朋友,我只想告诉你,二哥即使知道了你的心思,也不会接纳你的。”
陈文耀囧的一张脸都红了,他不住的摇头,转身离开了帐篷。
坐在绿幽幽草地上,陈文耀哭笑不得的想着他看慕容华彬只是在思考如何让他更快的信任自己,而不是像……像慕容远帆说的那般。
果然,还是自己太入神了吗?
☆、第91章 总有兄弟想害本王(八)
第八章
与此同时,慕容华彬听完手下报告给自己的内容,轻笑一声,对那人道:“你去将阿耀叫来。”
陈文耀回主帐路上,就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慕容远帆的原话告诉他,如果告诉他,岂不是间接“表白”?但不告诉他,想了想将军那个乖戾的性子,要是事后让他知道自己瞒了他……陈文耀打了个冷战,毅然放弃了瞒下一两句的念头。
掀开帐篷帘子,诺大的帐篷里空空荡荡,只有慕容华彬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案后看地形图。
咱们的大将军在陈文耀进来后连个眼神都没有赏给他,低头兀自用毛笔在一旁圈圈点点。
陈文耀乖觉地来到案前,用一惯沉稳低哑的声音细细将两人一刻钟前的谈话说了一遍。
慕容华彬全程都低着头,甚至于笔都没有停顿,陈文耀一遍说一边偷偷打量对方,见此只好熄了打探的心思,一心一意地报告。
待结束,慕容华彬放下了笔,轻笑道:“你喜欢我?”
陈文耀偷偷掀起眼睑看了他一眼,见将军殿下端坐在案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连忙低下了头,心里飞快地打着思量,最后极轻地应了一声“是”。
“哈哈哈——”
陈文耀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将军阁下突然发现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情难自抑?
还不等他继续神游天外,慕容华彬朗声道:“来人!”
守卫在帐篷后面的亲兵连忙进来待命。
慕容华彬笑着看着陈文耀道:“去将监军大人请来。”
陈文耀有点蒙,不知道慕容华彬打什么注意,只好垂手站在一边。
不一会儿,慕容远帆进来了,他还是那副醉生梦死的模样,进来之后也不行礼,就往蒲团上一坐,手里拎着一壶酒,侧头时看了陈文耀一眼,然后歪着头问道:“不知道二皇兄叫我来有何事?”
慕容华彬亲热地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把他扶到自己的位子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道:“三弟,我竟没有想到你会为了一个男人变成这样!”
慕容远帆笑着将酒壶扔到一边道:“二哥这不是见到了吗?”
慕容华彬沉痛道:“三弟,你身份尊贵,这世上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何必为了一个温芝把自己的前程送掉?我的侍从阿耀你也很熟悉了,他长得不比温芝差多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便做主将他送予你,等到你尝到别人的滋味便不会对那人如此执着了!”
陈文耀听到这里猛地一惊,他再怎么也没有想到慕容华彬居然要把他送给慕容远帆。
慕容远帆也很是意外,他定定地看着慕容华彬,然后看向满脸不敢置信的陈文耀,沉吟道:“二哥此言当真?”
慕容华彬莞尔一笑:“二哥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话了,一个奴才而已,送便送出去了。”
“好,那远帆在这里就先谢过二皇兄了!”
夜色渐深,帐外北风呼啸,室内沉静如水,两道修长的身影被油灯拉得很长,被投射到灰色厚重的帐篷上。
“你……有什么话要说?”最终,还是慕容华彬拿起了墙上的佩剑,“噌”得一声拔了出来,映着烛火,他打量着道。
陈文耀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道:“殿下为什么要将我送出去?”
慕容华彬将剑指向他,冷冷道:“孤想怎么处置还容你置喙?!”
陈文耀低低道:“阿耀只想知道是阿耀哪里做得不好吗?让殿下不喜?”
慕容华彬将剑收起,笑道:“你做的很好,但是孤希望你能做得更好,所以你需要好好侍候三皇子,让他乖乖做他的监军,不至于在后头跟我使绊子。”他上前一步将陈文耀扶起,“阿耀,道长说你是孤的福星,孤希望你能一直帮孤,他日孤一定不会忘了你。”
慕容华彬先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话都说到这里了,陈文耀不应也得应:“谢殿下厚爱,阿耀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
挑开帐篷,将寒风都挡在外面,陈文耀急走几步跪在慕容远帆身前:“三皇子殿下。”
慕容远帆抬起头,看着他有些戒备的模样,露出一个苦笑:“你现在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陈文耀本来有些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因为三皇子的坦诚相告,让他有了亲近之意,忽然起了调笑之心,道:“三皇子不喜欢阿耀,是因为阿耀不及温大人好看吗?”
慕容远帆一窒,无奈地看着他道:“莫非是我冷落了阿耀,惹得阿耀不高兴,那我收回刚才的话好了。”
陈文耀忙笑着讨饶道:“三皇子息怒,是阿耀不好,阿耀不该得寸进尺。”
慕容远帆叹了口气:“你呀你!”接着扔给他一小壶酒,“同是天涯伤心人,来!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