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想起刚才在雪地里的一幕,季无月还忍不住后怕。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会怕死,在内心深处,当你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有一瞬间的迟疑,不过若是当时没有别的选择,也只能英勇就义。
宋垣出现的瞬间,季无月以为自己眼花了,不过心却像是早早料到了一样,这个人会来找自己。
热水浸泡过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不再手脚冰冷,季无月瞥了一眼那边不知在做什么的宋垣,把衣服穿上,披着外袍走出来,走近发现,宋垣竟然坐在那里抱着头,浑身发抖。
怔忪片刻,季无月蹲下来,伸出手握住宋垣的手,骨节分明,中指上带着薄茧,季无月道:“陛下,怎么了?”
“我、刚才以为你没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让宋垣这么害怕,季无月不忍心,握紧手中攥着的另外一只手:“臣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刚才的只是意外,你不要去想了,不会再有事情的,相信我。”
“可你遇上季无心就总是出事。”
闻言季无月摸了摸鼻子,不能否认宋垣说的事情,的确是……遇上季无心就从来没有安生过,十七岁那年险些还把一条命丢了。
见季无月无言以对,宋垣继续道:“你不要和她在一起,她是你三姐,能照顾自己,身体也比你强。”
“臣是男人,怎么轮到和一个女人比较了?”望着宋垣孩子气的脸,季无月有些无奈,但膝盖处传来的疼痛眉头皱了起来。
“你蹲着做什么,回床上躺着去!”
“要不是你坐在这里,我犯得着蹲下来?陛下,你太无理取闹了。”季无月站起来,膝盖开始叫嚣,让他苦不堪言。
这膝盖迟早得废了。
“我让御医来给你瞧瞧。”
“恩。”
不再拒绝,季无月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之快搭上两条腿,难得顺从的回到床上躺着,淡淡的龙涎香就跟宋垣身上的味道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身边这个孩子气的人是谁。
闭上眼,脑袋里忽然就出现宋垣很是在意的事情——和季无心在十七岁那边出的事。
“无月,我知道一个好地方,你要不要跟我去?我告诉你啊,那里可好玩了,我是偷偷发现的,你跟不跟我走?”
“你又要打坏主意,娘说不让我跟你出府,你去的地方你能去,而我不能去,到时候吃亏的是我,要去你一个去好了。”
季无月不是方才十七的少年,对于那些探险游戏早已经失去兴趣,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不管是什么探险游戏到最后一定会沦为一场灾难一样的游戏,不仅让大人担心,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握着手里的书卷,心思却早已经飘远。
季无安已经出征三个月了,连连捷报,每逢从听到别人口中听到有关于季无安在战场上的事情,他的手都会不由自主的捏紧。
这将军府的里男儿几乎个个骁勇善战,惟独他一人从文,却成了另类。
“你该不会是想着进宫陪那个太子吧?那个太子有什么好的,成日里闷闷的,也就对着你还能笑两下,不过今日你也不用进宫,你就跟着我一块去,我保证你不去了会后悔。”季无心极力游说,季无月还是摇头。
“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你当真不去?我可告诉你,那里可是一个营地,里面的人都是真刀真枪的,我悄悄发现的,就在城外十里的地方,说不定还是……敌国派来的细作,一伙人有二十来个,我上次远远看着也没敢细看,打算今日再去查探一番,若是真是敌国的细作,可就是一等功!”
到底是年轻气盛,季无月眼神一动,看着季无心道:“我陪你去。”敌国细作?如果真的是敌国细作的话,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京城外十里,若是对方潜入京城获取情报送出去,到时候前方的战事必定受到连累,季无安和季无平兄弟俩肯定会出事。
顾不得别的,季无月把手里的书卷往回廊的椅子上一放,和季无心出府往季无心说的地方去。
“待会儿你跟在我后面就好,不要到处走,千万小心。”
“这话该我来说才是,季无月你是不是忘记谁是姐姐谁是弟弟?况且我打小跟着大哥二哥练武,身手怎么也比你强一些。”
“……你是有勇无谋,哪一次赢过我?”季无月小心翼翼的伏在草丛后面,望着前面安营扎寨的一伙人,数了一下果真是有二十来人。
一群人来这里,安营扎寨,肯定不简单。
眼睛里闪过一丝后悔,刚才不该这么鲁莽的跑出来,至少得留一张字条在家中,若是两人出事了,要找他们也有一些线索,不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季无心盯着前面,轻声问道:“无月,这群人,不像是我们宋国的人,倒是想陈国,你看,宋国的男人大多都是体型偏精瘦,十指纤长,而这一伙人,分明是体型高壮,而且十指都粗短,打扮倒是跟我们一样可脚下的鞋子和我们不同,宋国一年四季分明,这会儿才秋天,大多都还是常穿的单鞋,这些人却穿上靴子——”
话还没说完,季无月拉着季无月趴在地上,脑门全是汗。
刚才那个人,发现他们了吗?
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儿,没有脚步声过来,季无月舒了一口气,看着季无心,示意他回去搬救兵:“无心,你回去搬救兵,你跑的比我快,一定要告诉爹,这里有陈国的细作,正要混入京城,我在这里守着。”
“不行!你要是被抓住了肯定没命!”
“但是我跑的不如你快,你说的你比我身手好,我跑回去花的时间要比你用的多。”季无月抓着季无心的手道:“而且这是一群男人,你要是被抓住……难道你想连自己的身子都丢了吗?”
闻言季无心倒吸一口凉气,到底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什么经验都没有,季无月的话就像是当头一棒,从发现细作的沾沾自喜中清醒过来。
“无月,你、你小心,我一定带着爹回来救你!”
“恩,我在这里等你。”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季无月伸手替季无月拿下头发上的草屑:“你快去快回。”
季无心重重点头,慢慢撤出草丛,然后转身就跑。
望着季无心开的背影,季无月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她送走了,否则在这里不定还要出什么事,真要出事,他该怎么和季长风交代。
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趴在草丛里,观察这群陈国的细作。
他在见到这群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的是细作,才会哄着季无心离开。这群人,手腕狠辣,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走一个,被抓到,只有死路一条。
季无心的性子直接,真要被抓住,是一点活路都没有。
如今季无平和季无安两人正在和秦国交战,连连获胜,秦国援兵不足,最新战报说只要半个月的时间,就能一举拿下秦国两座城池,到时秦国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原想侵占宋国边境的一座城,却被季无平两人拿了回去不说赔进去自家两座城。
秦国怎么能咽下这一口气,而素来与秦国交好的陈国这个时候派人混入京城,目的难道是扰乱视线助秦国一臂之力,还是打算……坐收渔翁之利?
季无月盯着那些人活动,快速把这件事情分析了一遍,却没得出结论。
刚想翻身活动一下,颈后一凉,季无月的心顿时沉到谷底——这下,他可真是在劫难逃了。
“小子,有点胆量。”
“你说什么?”
“带走。”来人高大威武,整个人看上去很有气势,季无月在心中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这个男人,是这群人中的领头。
季无月被拉扯着来到帐篷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一进帐篷,帐篷里人都惊讶的看着他,刚才捉住他的那个人走到位置上坐下,手撑在膝盖上看着他:“你们巡逻是不是太掉以轻心了?带你们出来就是让你们给我丢人的?”
“主、主子!”
“再有下次,你们自己知道规矩。”
高大的男人说完话,四个巡逻的人吓得浑身冷汗跪在地上,男人眼一瞪,四个人起来退下,掀开帐帘出去。
季无月站在那里,扬着下巴看着那人。
面对这个人,再多的解释都不可能获取信任,骗不过他的。
“有点胆量,不过……在我面前,你该学会怎么低头。”男人站起来,在季无月身边绕了一圈,冷不丁的一脚踹在季无月的膝盖窝上,季无月直接跪在地上,双膝发麻,后背全是冷汗。
“长教训了吗?”
“你们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季无月缓过神,抬头看着男人,吐出几个字。
“将死之人,不该知道那么多。”
男人说完,反身抽出座位上一人的佩剑,剑尖横在季无月咽喉处,季无月捏紧手,吐出一口气道:“我是征西将军的弟弟,是季长风的四子。”
“你以为我会信你?”
“真与假,你自己有判定不是吗?”
季无月把自己的身份作为赌注,就看这个男人买不买账,一条命,系在别人手里的滋味真不好受。男人果然抓住他的玉佩看了一眼,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