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鬼就不一样了,不管多么体面,一旦成为鬼进了地狱,十八层的酷刑经历下来,一个个都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保管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银叶看着那些惨兮兮的鬼,心里佩服他们阴违司的人——心理承受能力真强啊!不过阴违司的人确实厉害,他们也是鬼,就算天赋异禀被收入了阴违司,也不能坏了规矩,照样得走过一遍地狱。
银叶心里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殷淮安是不是,早晚有这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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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叶控制自己不去想以后的事情,他现在只想搞到那么一两瓶药。
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每一只鬼都在鬼差那里领了一个鲜红的小瓶子,有的吃了下去,有的抹在身上,看起来这药内服外用都可以。
但是每只鬼只有一瓶,对于他们身上的伤来说,这显然不够,所以每只鬼都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红药瓶,生怕被别的鬼抢了。
果真像孟婆婆说的那样,老阎抠门极了,给的药只是让他们吊一口气儿,保证他们能够走到奈何桥罢了。
就是它了,银叶不认识什么鬼差,走后门是行不通。而且他的灵气太重,肯定也冒充不了鬼魂,看来他只能趁乱硬抢。
银叶眼睛咕噜一转,计上心来。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石头,用力朝着整齐的队伍中扔去,奈何——
第一块,没扔中。
第二块,还是没扔中。
银叶骂了自己两句没用。扔第三下,终于中了,而且正好狠狠砸在一只鬼的膝盖上面。
那只鬼哀叫一声扑到在地,手里面的小瓶子骨碌碌滚在地上。
伤药本来就不够,其他的鬼一看见地上的瓶子,就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十八层地狱里面受的训诫,一个个绿起眼睛,争抢着地上的那一只瓶子。
这一抢,惊动了押送队伍的鬼差们,他们一个个也是没脑子,挥动起手中的鞭子,将混乱的队伍变得更加混乱了,无辜的魂儿们吓得四散奔逃,更多的鬼们弄掉了自己手中的药瓶。
银叶在心里面默念一声“罪过”,这以后要是被发现,老阎肯定是要狠狠地罚他的。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银叶化作一道闪电,飞一样地冲进那一片混乱中,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这么强烈的灵气波动,银叶就胡乱抄起四五个红瓶子,飞一样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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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鬼门关,银叶一口气儿跑了好远的路才停下,这也是他第一次偷东西。
银叶心里想,他把多少“第一次”都献给殷淮安了呀!
他没有回家,抱着瓶子径直走到了山顶上的乱葬岗。他不确定这给鬼治伤的药能不能对尸体起作用,给尸体治伤的药从来没有人发明过,也没有人会为死尸治伤。不过如果是被鬼附着的尸体,应该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他想找一具像殷淮安那样,被鬼附上的尸体来试试这药的效果。
可是银叶找了一圈儿,一只鬼都没发现。他只能找了一具新鲜的尸体来凑合试药,那尸体上面横七竖八的全是伤口,伤口早已不再流血。
银叶蹲在尸体前面,小心翼翼地拔开药瓶的塞子。药瓶子里装的是深紫色的药丸,没什么味儿,里面封存的应该有灵气什么的东西。他在药丸上面掰了一点儿药末下来,小心地洒在其中一道伤口上。
银叶小心地用手指抹了两下,伤口还是没有愈合,不过旁边的皮肤好像没有那么干枯了,稍微有了一点弹性。银叶喜出望外,他就此断定,这个药应该是有效的。
他如获至宝,喜滋滋地下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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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被半夜回家的银叶吵醒了,她从自己的卧房里面出来,看见银叶正在叮叮当当地捣鼓着一些瓶瓶罐罐。
阿萝披着衣服倚在门口,打了一个哈欠:“大晚上的不睡觉,瞎弄什么呢?”
银叶带回来的瓶子中有两个是空的,那鬼应该是用完了药才一不小心掉了瓶子。银叶现在正在把其中一个药瓶中的药丸捣碎成药膏,将另外两瓶分成更小的药粒儿。
他干得异常认真,都没注意到阿萝出来,此时阿萝出声询问,他才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吵醒你了。”
他扫了阿萝一眼,继续低下头去,认真地倒腾药膏药粉。
阿萝看见他穿戴整齐,靴子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惊讶地问道:“你出去了,一直没睡觉?”
银叶神秘地冲她笑了下,压低声音说:“我搞到药啦!”
阿萝吓了一跳,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仔细观察着桌子上的红瓶子:“什么药?”
“能给死人治伤的药。”
阿萝一脸无语地看着那瓶子:“不是骗人的吧?谁那么无聊会配这种东西,死人用什么药啊。”
银叶很开心地说:“就是有我这么无聊的人,我去乱葬岗上试过啦,能用!”
阿萝很快抓到了事情的重点,她一脸警戒地问道:“你是在哪里搞到的?”
银叶可不敢把硬闯鬼门关的事情说出来,如果阿萝知道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非得让阳命台和阴违司的人都知道不可。
他随便扯了一个慌:“我追魂的时候,碰见一个小鬼差,他告诉我的偏方。”
“小鬼差?阴违司除了苍野你还认识哪个?他叫什么名字?”
银叶支吾着说:“谁……谁说我只认识苍野。”
阿萝狐疑地说:“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人家就告诉你偏方?”
银叶嚷嚷道:“我知道啊,怎么不知道,我说出来你又不认识,你难道不也是只认识苍野?”
阿萝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不说了,她盯着他的脸看,除了“打死不说”四个字,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过她知道,银叶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殷淮安。
阿萝无语,半晌,她语气凝重地说:“银叶,你可悠着点,别把自己玩进去。”
银叶小声应了一句“我知道”,然后有些心虚地垂着眼睛,将三个瓶子小心地收进怀中。
☆、何方神圣
银叶心里一直纳闷儿一个问题:殷淮安就在家里被这样娇生惯养的养着,也不管事情,也不谈朋友,不喝酒不寻欢,平日里都做些什么?难道就只是生生病,养养病,一天天地熬着?
这不,银叶到了的时候,殷淮安正在院子里悠闲自得地浇花,严格意义说,没有花,他正仔仔细细地侍弄着那绿油油的叶子。
看来,他真的是一天到晚没有事情可做,现在他身上也没病了,那岂不是更加无所事事?
其实没事干正好,正好可以全心全意地考虑终身大事。银叶看了看手中的药瓶,推开院门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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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淮安只地穿了一件白色的薄衫,头发也是半披散着,只拿一条素色的带子系了一下,看上去是刚刚睡醒,相当的慵懒随意,他在清晨雾蒙蒙的绿叶丛中弯着腰低着头,说不出的恬淡安宁,说不出的好看。
银叶怕惊扰到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进了院门,可是直到银叶走到他面前,殷淮安仍旧专注地擦洗着手中的绿叶子,一眼都没看他。流苏就像空气似的,沉默地低着头站在他的身边。
银叶眨眨眼睛,绕着他走了一圈儿,还是没被搭理。
流苏低着头,似乎是笑了一下。银叶脸上有点发窘,遂大声咳嗽了一下,执起一片叶子,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这叶子不错。”
殷淮安好像才发现院子里面进来了其他人,他从花草中抬头,嘴角弯起来,客套地打了一声招呼:“钟先生来啦,这么早。”
银叶恍然大悟:他这是继续装瞎呢,明明看见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银叶张了张嘴,无奈地说:“你真的是——你累不累啊,这院子里面又没别人,现在只有咱们两个。”
殷淮安笑了笑,眼睛中仍然没有一丝光泽,真的像是瞎得彻底。整张脸上写着四个字:小心谨慎。
银叶一边感叹他这装模作样的本事,一边感叹自己以后每天都要陪他演戏,他正想要抱怨一句,院门“吱呀”一声,果然有人来了。
嘉荣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垂手站在院子门口:“大少爷,二少爷让通报一声,说一会儿有事来找您。”
银叶吐吐舌头,得,给他说中了,还真的得处处小心。
殷淮安不紧不慢地放下花洒,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刚接他回来?”
嘉荣惊愕地说:“少爷你知道?”
殷淮安温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嗯。”
嘉荣赶紧低头答道:“是,二少爷的马童临时有事,我遂替他送二少爷去办事,哪想在归颐斋喝了一夜,二少爷醉的厉害,刚刚回院子换衣服,应该马上就到了。”
殷淮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嘴角却好看地勾起来,微显出一丝宠溺的微笑,嘴上轻呵道:“就知道他办不成事儿。”
话毕,他拂开一片叶子,站起身来,银叶这才看到,原来在浓密的绿叶丛中,有一把精致的红木高椅,殷淮安刚刚就坐在上面。
殷淮安刚刚有动作,流苏就自然而然地扶住他的胳膊,展开一件袍子披了上去。动作娴熟,贴心,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