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书院的人将他请进了会客室,仆从上茶,退下,有条不紊,不卑不亢,不愧是百年望族。卢院长见到他也不惊讶,皇室之中来请他出山的人不少,但后来见他确实没有意思后就熄了心思。卢院长还记得以前太子来请他时是纡尊降贵的,他没答应太子也甩袖离去,这次感觉却不同,太子在他还没有行完礼就把他托了起来。
☆、苗氏孤儿4
“殿下今日能够光临我寒山书院,真是令草民这蓬荜生辉。只是,卢某乃乡野粗人,恐怕帮不了殿下什么。”卢院长就把路给堵死了。
独孤仲麟也不以为意,轻抿口茶道:“卢院长客气了。如果卢院长是粗人,那世间就没有雅人了。这里虽然比不得皇宫富丽堂皇,但是清雅别致,满溢墨香,还有这茶香。外面这朗朗读书声,也可管中窥豹,瞅见我雲朝百姓的安居乐业了,而这些学子,将会用他们所学报效我雲朝,也将会使得我雲朝更加繁荣和昌盛,孤在这里代表雲朝谢过卢院长了。”
说完,独孤仲麟长揖一礼,卢院长连忙还礼,腰弯得比独孤仲麟更低,待独孤仲麟起身之后,他才起来。卢院长真是搞不明白了,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如此礼贤下士了,如果他强硬地要求什么,他还好应付,现在简直像是求贤若渴的态势。
“草民愧不敢当殿下如此。”
独孤仲麟诚恳道:“教书育人,为国家培育栋梁,卢院长实至名归。卢院长是饱学名流,我闻名已久,然又顾虑自己是个庸俗之人,院长看不上,辗转反侧,终于踏入了这京城名院,希望院长不要嫌弃,收我做个记名弟子,抽空指点一二,我就不胜感激了。”
说完之后,独孤仲麟再次下拜,卢院长也只得再次下拜。
“殿下乃是龙子,草民才疏学浅,恐怕难以胜任。”
“先生谦虚了。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何况是先生这样闻名于天下之人的大鸿儒。”独孤仲麟摆摆手,“先生先别忙着拒绝,请先看我送的拜师之礼。”
独孤仲麟接过侍从递上来的卷轴双手递给卢院长,卢院长接过,上面写着他愿意将寒山书院学子的文章策论上达天听,并且促成皇帝来寒山书院,让皇帝当众考校学子,选出有才之士直接进入朝廷,并且,他当上皇帝之后,愿意将寒山书院设置为直接隶属于皇帝管辖的书院。卢院长再也不禁激动了起来,这书院如果直接隶属于皇帝管辖的话,他随着书院名垂青史也是顺理成章,他作为一代鸿儒,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可以说名垂青史是每一个士子的梦想,出将入相,也可以名垂青史,但难免带着功利的印象,但如果是开办书院那只会是名流千古。而且,这对于这些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来说,也是天下掉下来的馅儿饼,他们可以不通过科举入仕,没有入仕就可以将自己的思想上达天听,这是多少大官都做不到的事啊。最后,就是他的儿子们,他也得为他们多考虑考虑,前朝毕竟早已成为历史,儿孙后辈却生活在雲朝。
卢院长也是个干脆之人,祖宗那里,他会去请罪的,但他相信祖宗不会怪罪他的:“承蒙殿下看得起老夫,老夫虽恐力有不逮,但也愿勉力为之。”
“谢先生。”独孤仲麟弯腰行礼,这次卢院长没有再回礼。
然后,他们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卢院长光耀门徒和朋友,独孤仲麟也邀上兄弟和朋友,可以说,京城权贵为了这场拜师礼,许多人卯足了劲想要拿到一份请帖,很多人都不明白不入仕的卢家大鸿儒怎么看上了庸碌的太子。当然,也有人猜测可能是卢家人要入仕了,但是为何会在时局未定之时插入着凶险的夺嫡之战中。皇帝知道此事也很高兴,因为他的儿子终于让死硬的前朝遗臣低头了,为此奖赏了独孤仲麟一大堆东西,独孤仲麟的请求他也爽快地同意了。因为雲朝初立,需要大量的人才,卢院长能够低头,就会让其他前朝旧臣低头,效忠他雲朝。拜师当天,寒山书院就收到了圣旨,众人一片轰动。儿子没在寒山书院的家族后悔不迭,在的欣喜若狂,虽然不一定能够得到天子的青睐,能一睹龙颜也是好的,有远见的家族看出这寒山书院或者说卢家肯定与太子殿下达成了某种协议,如果太子殿下能够登基,那寒山书院肯定会更上一层楼。有远见又有孩子在寒山书院的家族已经开始考虑太子登极的可能性,自己家族投靠的利弊了。
“恭喜殿下,得到清流的支持。”独孤仲鹰有些酸,他最近都在忙着处理自己的尾巴,还没顾得上这里,却被独孤仲麟抢先一步,“只是啊,殿下可要小心你的刑部了,司徒计可已经找到了当年京城瘟疫案的真凶,已经在押解途中了。”
独孤仲麟一喜,他现在最大的危机,可是说就是他的刑部杜尚书曾经公报私仇,将京城瘟疫案栽赃到对头头上这件事了。他的对头和他都本是前朝旧臣,因为隆昌帝夺了天下,先后再次出仕,两人能力都强,杜尚书气量狭小,虽然自己因为先出仕,官位略高,但是对头屡屡得到隆昌帝的赞赏,恰恰当时发生了瘟疫案,查出是前朝死忠分子所为,而对头又恰巧到过现场,因此他就忍不住将事情栽赃到了对头头上。当时,隆昌帝对投靠过来的前朝旧臣本来就防着一二,因此根本没有在意就直接将那家人男的充军发配,女的送入教坊司。独孤仲麟也不喜欢这个杜尚书,但是在他还没有登基之前,他也只能尽力保住他,至于以后,那就看情况了。
“仲麟,谢谢你帮我看着了,你还是叫我皇兄吧,殿下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是那么别扭。”
“皇兄想多了,我可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男主继续削弱我们的势力,我们现在可是合作者。”
两人又扯了些闲话,就看见司徒计走过来,他很吃惊,不知为何太子和安王两人竟然也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畅谈,而且两人心情好像还不错,从游猎回来,他就感觉有什么失去了掌控,这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太子和安王两个人。太子游猎回来就生病了,一生就半个月,还不让人探望,他可以断定生病是假,处罚是真,他竟然能够从那么凶险的事情从脱生,仅仅禁足半个月,实在是太轻了。而安王,他本来已经在查事情,仿佛一夕之间,线索人不是死了就是走了,贪官把大把的金银捐给了朝廷,有浪荡儿子的被关在了家里,有宠妾灭妻嫌疑的宠妾不是发卖了就是死得透透的,还全是意外,这里面没有安王的插手他死都不信。
“微臣拜见太子千岁和安王千岁。”司徒计不动声色地行礼。
“免礼,赐坐。”
独孤两人当然也不会露出什么。司徒计果然不愧是男主,皮相比他和独孤仲鹰都好,衣料饰品虽然不错但并不华贵,明明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却感觉不到烟火气,有种翩然物外的除尘气质。
“太子殿下,不如我们来下一盘棋吧。”寒暄过后,司徒计提议,棋风与棋艺有助于他观察两人。
“三妹夫,你明知道孤不善棋艺的,这不是为难我吗?”独孤仲麟抱怨。
“那臣让三子如何?”
“不行,至少也得五子。”
司徒计再次惊讶,太子竟然变得会讨价还价了。
“好,殿下愿意陪臣打发时间是臣的荣幸。”
下棋以后,司徒计是越走越心惊,太子的棋艺虽说长进了些,却并不大,但是棋风却大相径庭,不再能杀就杀,而是更注重全局,不会因小失大。
“太子殿下的棋风,与上次相比,好像更有仁君风范了啊。”司徒计试探道。
“嗯,卢先生教导我要仁爱,心胸宽广,才是为君之道。”独孤仲麟却突然皱眉,“司徒,你这话不太对啊,现在是父皇当政,你却夸我有仁君风范,你将父皇他老人家放在哪里了?”
司徒计张嘴想解释,独孤仲麟打断他:“还是说,你觉得我以前很残暴,不堪为一国储君?”
司徒计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会被歪曲成这样,连忙跪地请罪:“殿下冤枉啊,微臣绝没有那个心思。微臣只是说殿下更有仁君的风范和气质了,殿下乃是国之储君,称为君是再理所当然不过。”
独孤仲麟好像被他说服了,点头:“嗯,你说的有理。但是孤还是不喜欢听到,君只能是父皇。”
“殿下教训得是,微臣谨记。”
“棋不下了,孤实在没有兴趣,你和仲鹰下吧。”
独孤仲麟起身离开了,留下司徒计再吃一惊,太子殿下刚才说的竟然是“仲鹰”,可见他们的关系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司徒计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独孤仲鹰的棋艺退步了,棋风也改变了,当然该出手也会出手,却少了一丝阴冷。
“太子殿下好像变了好多,他对你也亲近了好多,但是安王殿下请恕臣直言,殿下还是防着太子些,现在殿下可是唯一对他有威胁的人了。”
独孤仲鹰似笑非笑:“哦?是吗?”
司徒计感觉不对,但是仍然试探道:“皇后娘娘仙去得早,只因为皇后娘娘是因救陛下而去,陛下感念皇后娘娘的情谊才立下太子,殿下有贤妃娘娘帮衬,而且论才能论人品,殿下都远胜太子,太子却反而来亲近您,打不定就是抱着你放松警惕,好对殿下来个致命一击,殿下不可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