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问在所难免,秦峥却不允许手下那般的折辱于他,除了当时的杀意,不管从那个方面来看,这个人都称得上是枭雄,可以干脆的杀掉,却不能折辱。
审问是秦峥亲自来的,这个人挂在锁链之上,发丝垂落,衣衫不整,但是却仍然像他见到他的第一面那样,坐在高坐之上,眼角眉梢都带着艳丽与肆意。
秦峥就那样抱着剑静静的看着他,任由他打量。
看了半饷,秦靳扭头,勾起唇角吩咐道“让这些人都下去,我跟你单独有话说。”
秦峥挥手示意,少年们纷纷退下,直到脚步声轻不可闻,秦峥才开口道“有什么话,说吧。”
秦靳抿了抿干涩的唇,让它重新变得水润后才悠然道“你想必很是疑惑我当年为何对你动了杀意。”
秦峥没有答话,这人接着说道“我若说我并没有想要杀你,想必你也不信,只是当年一念之差,却没想到你年纪虽小,却如此的敏感,我出教不到一月,你竟甩开我这满教的人跑了出去,还生生的从眼皮子底下断了踪迹。”
“咳咳……”秦靳咳嗽间唇角流出血迹,他手不能动,却很是自如的对着秦峥吩咐道“帮我擦一下。”
秦峥面无表情的拿过一旁的布巾擦拭在他的唇角,鲜血染红的唇艳丽,却也锋利,秦峥虎口一痛,另一手则是捏住他的下颌将手拿了出来,已然是被咬破了。
“少主去哪里了?”夙毓安排着教内繁忙的事务,却没看到秦峥的身影。
少年答道“少主去了地牢。”
去了地牢,那就是去见秦靳了,夙毓心里不安,放下手中的事务往地牢的方向而去,却在途中见到了回来的秦峥。
“你的手怎么了?”夙毓拉起他的左手问道,那上面清晰的牙印,虎口还在不断的滴着血,可是它的主人却浑然不在意。
夙毓皱眉,拉着人回到了厅室,给他清理包扎着伤口,一圈一圈的纱布细细缠上,秦峥将他低头而散落下来的鬓发别于耳后,然后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艳丽的眉眼,殷红的唇,昳丽无双的容貌,只是一个漫不经心,一个骄傲洒脱。
细看,却是真的像极了。
秦靳告诉他了一个秘密,一个显而易见却又瞒过了所有人的秘密。
秦峥不是秦靳的孩子,夙毓才是,他们才是至亲的父子,只是那个人抛弃了他自己的儿子,却抚育他这个抢来的儿子。
没错,就是抢来的,抢的是司空家族死去的家主,曾经的武林盟主司空玦的儿子。或许要说是阴差阳错,又或者是强取豪夺。
秦靳爱慕的司空玦娶了妻子,生了孩子,作为幽冥教主,当然不会轻易认输,他杀了所谓的背叛他的人,然后将他的儿子,也就是秦峥的这具身体抚养长大。
而那个后来爬上他的床,为他生下夙毓的婢女被一掌打死,夙毓也被扔进练武堂开始自己的一生。
而秦峥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跟司空玦长得相似,秦靳控制欲极强,自然不愿意他脱离他的掌控。
秦峥不在意是否被当做替身,他甚至不在意这具身体的父亲被杀害,他却认贼做父,那是原来秦征的事,与他无干,他在意的是,眼前的这个人若是知道以为的救命恩人却是抛弃他的父亲,心里是否会难过。
他犹记得秦靳得意的表情和说过的话“果然不亏是我的儿子,我爱上你的父亲,我的儿子爱上他的儿子,只是我偏偏是你的杀父仇人,爱上仇人的儿子,不知道我那留着卑贱血脉的儿子会怎么想?你真的不在意么?不想报仇么?可是你不能……你终将步上你父亲的老路,然后狠狠的背叛他,这是天性,你改不了的,阿玦,你们长得真像,不,你比他更迷人……”
这个人,或许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疯了,若是原来的秦征,的确是走上了那条路,可是他不是秦征,所以他不会。
虎口仍然在隐隐的作痛,秦峥亲吻着夙毓的额头道“活着才是灾难,我已然封住了秦靳的武功,就让他一直活在地牢之中吧。”夙毓在书中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是他的父亲,那么现在也不必知道,那样会让他徒增烦恼的关系,不要也罢。
夙毓将伤口系住,说道“好,你做决定就好,你这比武都没有受伤,反而被咬伤了,说出去真丢人。”
秦峥不反驳,只是拿过了夙毓摆在案头上的书册道“安排的不错,练武堂由袁恒接任,铸玉堂由杨程接任,冥神堂的人本就只听从令牌吩咐,让安成带着他的杀手来接任,正好壮大,右护法让翰墨接任,刑堂也可交给他掌管,越闻在你的手下,观微堂由他接任,至于你,左护法之位却是非你莫属了。”
“教主如此安排,属下莫敢不从,”夙毓抱拳笑道。
秦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嗯,你去安排吧,他们所有的事情经由你来协调,我长年不沾手,只能辛苦你了。”教主之位非我所愿,只是能站在你的身前为你遮风挡雨,也未尝不可,只是,也不知道能够挡多久。
夙毓靠在他的肩上席地而坐,随手翻着书册道“这事不难,教主静待登位之时即可。”有了这样的牵绊,这个人,应该不会轻易的离开的吧。
秦峥不爱权势,可是夙毓爱,有了权势才能站的高,才能跟这个人并肩而行,他习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秦峥道“此事顺利,既是一个月后才登位,杨程他们也无太大后患,还是齐聚的好。”
“教主不必担忧,”夙毓道“属下已经给他们飞鸽传书了,想必不日就到。”
“闻洱的医馆兴建的怎么样了,他最是跳脱,还是让人看着比较放心……”
“医馆倒是可行,他医术也学得不错,但是反而是毒术还没学全,医毒本是通行,他还有的要学呢。”
“如此,你便时常考教督促吧。”
“好,”夙毓答应的爽快。
二人聊着闲话,气氛很是淡然闲适……只是危机,总是喜欢在人最幸福的时候到来。
☆、第27章 (二十七)中毒
一个月转瞬即过,此时离他们离京之日已然过了三月有余,草长莺飞,正是山谷秀丽的好景色。
众人齐聚,夙毓亲手安排的场面自然体贴又宏大,主院的广场之下,更是整整齐齐的站着新的幽冥教众,等待着他们主人的到来。
秦峥素来喜着简朴的黑衣,朴实无华却也谁都不敢忽视,如今登位,自然不能还像之前那样的不慎重。
一身绣着银纹的黑袍加身,花纹繁琐,却在华丽中透着内敛,他的身形修长而高大,将黑袍撑了起来而不显得累赘,夙毓亲自为他整理衣衫,然后将那垂过腰际,时常以简单发带竖起来的长发挽起,一半以黑玉的簪子加上华丽的发冠固定垂下,另一半梳理顺畅自然的披散着。
收拾好后,夙毓放下了梳子很是满意的笑道“教主果然俊美无双,真要把属下的魂魄都勾了去。”
秦峥站起,侧目弹了弹夙毓的额头道“胡闹,”然后牵着他打开了院门。
主院华丽,几乎可与那皇宫媲美,巨大的演武场上密密麻麻站着人,在秦峥出去的那一刻齐刷刷的跪下道“恭迎教主。”
秦峥迈步,在那院前的宝座上坐下,他一举一动都带着威势,更是让内功外泄形成气势上的碾压,收服人心,他做的得心应手“都起来吧。”淡淡的语气,却能清晰的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令人敬畏。
下面的人异口同声道“多谢教主。”然后再次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多余的举动却是一丝没有。
夙毓起身站到了他的左侧,正如翰墨站到他的右侧,其余的八位,则是一字排开,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亲疏远近,一看便知。
那些少年们是分散培养,如今一看站位,自然明白那除了教主的十人,乃是教主心腹中的心腹,至于原来的分坛坛主,自然心里门清,教主的儿子夺位,也算是名正言顺,而且能把老教主拿下的新任教主,又怎么可能是善茬,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本来若是秦靳传位,应该要接受那教主的令牌,但是秦峥的势力已有令牌,自然要改成新的,至于那些不听号令没有前来的,没有换上新的令牌,就是叛徒。
登位已定,酒宴开始,各堂与各坛之主纷纷敬酒,什么教主洪福齐天,千秋万代的话纷纷说出口,秦峥神色不动,皆是掩袖饮了,却是让那些人更是心里打鼓,颇是敬畏。
宴会时间极长,夙毓就坐在他左侧的案几后,看着他一杯一杯的饮酒不禁有些担心,秦峥很少饮酒,若是在属下面前喝醉了失态,实在不好。
而事实证明夙毓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直到宴会的结束,坛主门敬了一轮,秦峥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让人看不出喜怒来。
众人中有人喝醉的,被属下扶了回去,也有些恭恭敬敬告退的。
夙毓半搀扶状扶着秦峥,看着他冷漠的眸低声问道“教主没事吧?”
秦峥没有挣脱他的手,很是清醒冷静道“无事,酒意尽皆被功法化去了,不必担心。”
夙毓心里颇觉遗憾,喝醉了也不好,喝不醉也不好,真是愁人。
登位一事算是过去了,翰墨他们也是各司其职,宴中也饮的极为克制,以防有变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