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雨一愣:“我……不知道。”
姜陵道:“你去厨房瞧瞧,若是每日定时定量少了东西,怕是幺白虎自己肚子饿了去找吃的,只是嫌弃偏苑吵闹,才不愿回去。”
李如雨认真一想,是有些道理:“那我去一趟厨房。”
姜陵点点头:“去吧。”说着又准备继续看书。
李如雨有了目标,心情顿时又好起来,高高兴兴往外走。走到门边,她突然又停下,素手扶在门框上,回头道:“陵哥哥。”
“嗯?”姜陵头也没抬。
李如雨有些不确定:“你有没有觉得,闲清斋里,比外头凉上许多?”
“古屋,背阴,自然比外头凉一些。”姜陵答得理所当然。
李如雨点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退了出去,这回关门倒是小心翼翼了一些,只是出了门,又恢复急急躁躁的本性,横冲直撞地跑往厨房的方向。
脚步声远到听不见,姜陵往后翻了一页书,道:“已经走远了。”
桌子底下传来嗷呜一声,幺白虎探出脑袋,三两下又爬到桌上,靠在姜陵身边,讨好地甩着尾巴缠上他的手臂。
姜陵看了它一眼,伸手握住它的尾巴,捏了捏。幺白虎抗议似的嗷呜叫了一声,却没有跑走。
在灰色毛发的遮掩下,尾尖本该有三处对穿的疤痕,幺白虎自愈能力很强,伤处的痕迹早就已经消失了。
一如姜陵胸口的痕迹一样。
他放开幺白虎,将手收回,按在自己的心口。
没有伤口的皮肤下,有一道横穿胸膛的灵痕。这是天雷劈下落在身体里的证据,只有历经天劫才会有,牢牢刻在灵脉上,经过再多的修炼也不会消失。
姜陵体内有两条灵痕,一条在腰侧,是升阶至金丹期时留下的,很浅,并不明显;而另一条是新的,就在冰极岛上,在没有半点保护措施的冰坑中被天雷横劈而过。
金岭城郊替陆卓扬引灵调息时,在对方体内发现了一条横贯心口的灵痕。那么凑巧,相似的轨迹,相同的位置,正好与他的连成一线。
姜陵有些不明白,摸摸幺白虎的脑袋,问:“他也遭了天劫?”
幺白虎摇头晃脑地嗷呜一声。
姜陵点点头:“没错,我是救过他,但是也想过杀他。他是魔物,本该死有余辜。”
幺白虎歪着脑袋不明所以,又嗷呜一声。
“后来为什么又救他?……你问我,我怎会知道。”姜陵想了想,没法给出答案,心里莫名烦躁起来,揉着幺白虎脑袋的力道重了几分。
幺白虎委屈地嗷呜一声,往一旁窜开,踩在书架隔板上,一层层往上跳到房梁上,找了个地方趴着。
“……算了,我跟一只猫说什么。”姜陵道。
房梁上的幺白虎显然听懂了他的话,嗷呜一声表示反对。
姜陵纠正道:“不是猫,是神兽。”他合上《奇物志》,顿了顿,打开书桌右手侧的暗格。里面放着一张材质极好的信纸,折痕明显,是一只传书的纸鹤。
他拿出信纸,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后放入怀中,起身往外走。
幺白虎耳朵竖起,腾地站起,尾巴一甩,纵身跳下跟了上去。
“我去找师尊,你真要跟着?”幺白虎黏得太近,姜陵迈不开步子,只得停下来问道。
似乎是师尊的名号镇住了幺白虎,它身体一僵,往后退了两步。
姜陵嘴角一勾,继续往前走,留下幺白虎在身后兀自挣扎。
离得远了些,姜陵随意回身留意了幺白虎一眼,似乎正是这一眼,让幺白虎下定了决心,垫着脚,又屁颠屁颠跟了上来。
“罢了,你就跟着吧。”姜陵无奈道,“见了师尊不要乱跑。”
幺白虎蹭着他的裤脚,撒娇似的嗷呜一声。
一人一兽停在一心堂外。
姜陵抬起手,指节尚未扣下,幺白虎已经扬起爪子,拍在门上。
“进来。”
幺白虎爪下用力,门被它推开了。
姜陵低头看它。幺白虎嗷呜一声,昂首挺胸先一步跳进屋内,绕过屏风,走到李莫名身边趴下。
隔着屏风,姜陵躬身请安道:“师尊。”
李莫名正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摸摸幺白虎,开口道:“陵儿,过来坐。”
姜陵依言照做,在李莫名身侧坐下。
李莫名问道:“玄月老人可有下落?”
姜陵道:“二位长老带人去查了,前些日子已与其他门派汇合,很快该会有结果。”
李莫名点点头,又问道:“这几日身体可好?”
姜陵道:“未觉异样。”
李莫名还算满意,道:“伸手过来。”姜陵撩开衣袖,抬手放在案几上。
李莫名二指轻并,搭在他手腕脉搏处。
片刻后,李莫名收回手,道:“气息尚稳,无甚大碍。只是这雪仙内丹霸道,完全纳为己用尚需时日,这段日子好好休息,不要太过操劳。加之雪仙内丹或对性情有所影响,也要更当心些。”
姜陵道:“是,徒儿明白。”
李莫名道:“此次是你运气好,以后若再遇到此类情况,务必小心行事。以雪仙倒行逆施之孽,天劫必万般凶险,你能毫发无损且误打误撞升至元婴期,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提及此事,胸口灵痕似乎跳动了一下。有一个猜测在心里,不过姜陵不敢确定。
李莫名一眼看穿他的心思,道:“有话但说无妨。”
姜陵略一思忖,道:“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有人替我挡了天雷?”
李莫名淡笑道:“这般可能自然是有的,只是天雷轰顶之痛非常人所能承受,避之惟恐不及,除非至亲至信之人,否则怎会这般损己为人?”
姜陵道:“师尊所言甚是。”
李莫名道:“你来找为师,就是为了确认身体无恙?”
姜陵顿了顿,道:“徒儿还有一事想请教师尊。”
李莫名道:“何事?”
姜陵道:“雪仙内丹有增进修为之效,融于人血内,是否有同样效用?”
李莫名道:“雪仙乃高阶魔物,结丹所用灵能却都来自修真之人,魔与道二者相互融合。在雪仙体内时,以魔性为尊,阴寒霸道;现下却是不同,我逐云门主修纯阳正灵之力,以道为尊,其性温和纯净,雪仙内丹被你所获,历经天雷一劫后,更是阴差阳错融合贯通。如今你体内之血,相较雪仙内丹,或有更强效用亦未可知。”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莫名一直注意着姜陵的神色,却见他反应平平,似乎早已知道结果,只是在印证罢了。
姜陵却不知李莫名正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犹疑一番,又问道:“那……用我的血,是否可抑制魔物的魔性?”
作者有话要说: 姜陵不知道是陆卓扬替他挡了天雷,方天月以为他知道陆卓扬替他挡了天雷,陆卓扬不知道姜陵知不知道他挡了天雷。
☆、药血
李莫名没有正面回答姜陵的问题,反而与他说起旁的不相干的事来:“陵儿,你今年多大了?”
姜陵道:“十九。”
“也是个有主见的年纪了。”李莫名点点头,道,“你来逐云门多久了?”
姜陵道:“十二年。”
李莫名心中颇有些感慨:“记得你刚来那时,不过是个黑黑瘦瘦的小毛头,脏兮兮的,根本瞧不出模样。这一晃竟是许多年过去,你都这么大了。”
姜陵道:“再大也是师尊的徒弟。”
“哈哈哈。”李莫名笑道,“除去师徒之谊,不知陵儿是否愿意接受另一个身份?”
姜陵心中惶惑,疑道:“徒儿不懂,请师尊明示。”
李莫名笑着摇摇头:“说你聪慧,有时却又愚不可及。那便明说罢,为师……将雨儿许你,可好?”
姜陵一愣:“师妹?许给我?”
“正是。你与雨儿感情向来都好,一辈子在一起不好吗?”
一辈子?和师妹?
姜陵沉默不语。幺白虎一直安静地趴在李莫名脚边,此时似乎察觉他的心绪,站起身,勾住裤脚布料,挣扎着爬到他腿上。
姜陵捏捏它的耳朵,半晌,道:“……恕徒儿难以从命。”
李莫名似未想到他会拒绝,疑道:“为何?”
姜陵道:“师妹很好。只是我将她作亲妹妹看待,从未有旁的想法。况且师妹她,早已心有所属。”
“啊……那便无法了。此次从冰极岛回来,陵儿心性成熟许多,为师一时感慨,问上一问。……罢了,”李莫名叹道,“雨儿出一趟家门,倒遇上心仪之人?快与为师说说,那是怎样的人?样貌如何?品性如何?”
姜陵道:“……徒儿不便置喙。”
李莫名淡淡一笑:“也罢,说起来还是这个做父亲的太不称职了,回头为师还是得亲自与雨儿聊上一聊才是。不说她了,”他话锋一转,“说说你罢。”
姜陵:“我?”
李莫名敛了笑容,道:“只要调息得当,你的血或可抑制魔物魔性。只是效用如何,不得而知。”话题转的突兀,但是姜陵立马听出,李莫名是在回复他之前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