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觉得前儿齐家长孙满月酒上的茶怎么样?我说还不如我每日吃的六安茶呢。”绿裙子靠在亭子上,“这冬月里就是没什么可看的,你们元宵节出门的衣裳可准备好了,我新得了一个金项圈呢。”
蓝袄子转身,像是不大喜欢绿裙子的话语,口气虽然不重,但是谁都听得出来讽刺意味,“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比小门小户,一有了新首饰就急不可耐戴出来,没得这么眼皮浅招人耻笑。”话音落地绿裙子已经在提裙子跺脚了。
粉衣女子像是习惯了姊妹间小打小闹,两边团团说了好些好话,好歹把场面多少圆了回来。
“齐家那次你们注意到了没,齐府嫁的最好的大姑奶奶,一直往我们这个方向看呢。”蓝袄子拨弄着亭子外尚未长出新叶的花木,意有所指,“听说王府好几年没有进新人了呢,以后能混个侧妃也是不错。”
“哼,小妇养的就是这样,也想当别人家的小妇。”绿裙子显然还记着仇呢,一个嘴快就揭了蓝袄子的短。忙的粉衣女子两边喊着姐姐们屋子外面风大,妹妹最近琢磨出来一个新鲜绣样,帮我到屋里看看针线,好容易把两个人都拉了回去。
没有璧角可以听的宋明哲摸着下巴,嗯,听起来三姑娘人品蛮敦厚的,可惜没的看到正面,不然今天就给婶婶回话了。宋明哲拍拍手,打算用一个潇洒的姿势跳下墙来。等等,我两个手拍手,那我用什么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啊。“砰——啊——”感谢万有引力,让我们的宋明哲做了一个完美的自由落地运动,好在下面有望风的麦芽,两个人摔了一个七荤八素。宋明哲揉着几乎要摔成三瓣儿的屁股,一瘸一拐走了回去,打算回家给婶婶一个认可的答复。
那句老话说得好,煮熟的鸭子也是会飞哒,宋明哲志得意满觉得这桩婚事十拿九稳,后来的发展让他无力吐槽,深深体会到不到最后一刻始终不要掉以轻心,毕竟谁知道哪里会杀出来一个拿着三板斧的程咬金。
冬日里,按说感染风寒的人增多,宋明哲已经帮着祖父把几个常用的方子准备好了,几味常用的药材也加大了储备,但是奇了怪哉,最近居然除了几个急诊,少有人来寻医问诊。宋明哲为此还特特去街口研究了一下,没得官家修路,把整个巷子改了道,人家病人找不到地儿。祖父摸摸宋明哲的头,笑呵呵表示正月里,不大急的病人都是不吃药,正月里吃药吃一年,不吉利的。宋明哲哦了一声,正要甩袖子自己出门找找乐子,寻些吃食,被婶婶一把拉下来,说是要给乾宝做花灯。
正月里呀,有个可怜的人儿呀,他不是篾匠,却做着篾匠的活儿呀。宋明哲哼着自己创造的小调,婶婶给蒸了俩杂粮团子笑盈盈在旁边看着,乾宝撅着小嘴在一旁挑肥拣瘦。
“阿哥,我不喜欢兔子的,给我做个齐天大圣吧,或者吊睛白额大虫都行。”
宋明哲一个走神,手指被细薄的篾片划破,淌出了血。他把拇指含在嘴里,含含糊糊说
着,“小兔崽子有本事你自己来,兔子灯哪里简单啦,你哥我要搭骨架,要糊纸,要画几笔,有着几手都可以出门摆摊混饭吃了好么。”实在不行去萧裕纯家里扫荡一下,过年前就看到端王府里里外外把灯换了一遍,造型各异,文人书画在上的风雅款,孩童们喜欢的鸡鸭犬猪应有尽有,随便拿一个回来糊弄乾宝绰绰有余哇。
宋明哲歇了会,从荷包里掏出几个花生,剥了壳,连着红色的皮一起吃了进去。应该拿盐炒一把的,吃粥下饭也有味。
“噗嗤——”一只过于肥大的雪白鸽子落在了院子里的空地上,宋明哲喜出望外,外卖点心?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下一章,轻许诺言十九年,众里寻他阑珊处。
第三十章 元宵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这两句话用来描述今年的元宵再合适没有了。今年恰逢太后大寿,官家颇有点与民同乐的意思,御街上早已搭好了花棚,披披挂挂满是彩旗锦帛,色彩斑斓,招人眼球,多是神仙眷侣的故事,棚下聚集了诸多杂耍艺人,耍猴的,说书的,唱曲的,花脸的小童跟着师傅在演傀儡戏,蹴鞠的那群锦衣汉子最出风头。嚯,你看旁边那个喷火的少年,不得大声为他叫一声好哇,更有成百上千的灯谜,绝对佳句挂在绳上,悬在行人头顶,走马灯,雨龙灯,牛羊灯,日月灯,鸡犬灯,这片花灯的海洋让不得不人眼花缭乱。
更让人觉得亲切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往日里拘谨的大家小姐,深闺少女,纷纷三五成群,呼朋唤友,像出笼的鸟雀一样叽叽喳喳,议论这个谜底,看看那个绒花新鲜。什么抛头露面不雅的臭规矩统统靠边站!少女们都带上自己的头面首饰,争奇斗艳,莞尔一笑间尽是大梁风情。这个时候呀,多得是看人看呆了的傻书生,常有人一个两个失神落了汴水。不怕,这个时候官府都有人专门司职,将将落水就有人划着快船来救。救上来还要调笑两句,又是一个看小娘子失魂落魄的傻汉子,哈哈。
您要是好个静呢,就去汴水边的茶馆坐坐,汴水里多得是华丽的画舫游船,照亮的半边天,水边更点起了一串串的红灯笼,把来来往往的游人脸上映出醉人的酡红,您抿着小酒,听楼下唱个小曲儿,闻着河上吹来的香风,带着烟花爆竹的味道,别提多惬意啦。
宋明哲就是这个时候被何珠珠拉出来的,那只肥大的鸽子居然是小顾将军用来送信的信鸽,何珠珠对用军用信鸽捎带句把句私房小话并不在意,宋明哲对于这么上等的鸽子居然不是用来煲汤非常可惜,从某种程度上看,他们俩果然是好闺蜜。
何珠珠作为已婚妇女,年轻貌美,小顾将军哪里放心让她自己出来玩儿呢,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屁颠屁颠跟在珠珠身后,帮她买昆仑奴的面具,面不改色和小贩唇枪舌剑讨价还价。宋明哲看着他们秀恩爱就很难过了啊喂,狗眼已经瞎了很多回,但是再瞎一回还是反衬自己单身汪一只格外寂寞难耐啊。没有口袋可以揣手装深沉的宋明哲,沿着汴水一个眼错看见了某条特别大的画舫外临风而立,英俊潇洒的萧裕纯。嘿嘿嘿,画舫上不知道是哪家烟花之地的包场,隔着半条河都能看见女子胸口的雪肤和若隐若现的大红抹胸。
为了不让萧裕纯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宋明哲做出了一个并不艰难的决定,拿出自己塞满坚果小吃鼓鼓囊囊的荷包,哈口气,瞄准,用扔飞镖的雅典标准姿势扔了出去。
“啊呀!”正中头顶,宋明哲拍着手对自己的技艺表示很满意,自己不愧是一个靠手吃饭的男人!
后果就是萧裕纯摸着头上新得的大包,横着眼睛陪着宋明哲陪何珠珠并顾明冲逛街。咳咳,总之有点拗口的四人组就在汴水畔,展开了吃吃喝喝买买买的运动项目。小顾将军与珠珠买钗,市集上的东西和他们平日用的差距太大,就图个朴而不俗的,形状别致的荆钗插在头上,两个人含情脉脉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对视了第二眼,第三眼。
萧裕纯噗嗤笑着,表示小顾将军这种爱妻牌值得推广学习呀,给宋明哲金玉杏花发簪插满头。急的宋明哲前抓后挠,忙忙的把头上的零碎装饰统统拿了下来,这下子鬓发散乱。萧裕纯表示一人做事一人当,强按着宋明哲坐了下来,他亲自与他梳头。宋明哲一头乌油油的好头发,就在萧裕纯灵巧的指尖流淌,珠珠朝宋明哲方向努了努嘴,和小顾将军一起笑的前仰后合。
胸前挂着昆仑奴面具,随手翻看着沿路的灯谜,柴门无犬吠,唔,随手抓了哪里一支秃笔,潦草写下一个问字。对对子糊了纸的木板大概成了单身男女的交流中心,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诸如“西山苦读好儿郎榜下求捉婿”“一心愿与小娘子共剪西窗烛”俏皮之语,来来往往闺中少女一边看一边笑骂,个别性子爽利的提笔就在下面点评了起来,“汝高否,帅否,家财万贯否,若俱否,滚去读书!”,众人又是一阵嬉闹,真是热闹的不行。
宋明哲觉得自己眼睛早已不够用了,左看右看,好不忙乱,手里抓着吃的喝的,给乾宝买的新鲜竹制玩物,给婶婶带到限量版胭脂水粉,给祖父买的捶腿。一路上张灯结彩,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不到头,一点不比前世的黄金周差到哪里去。宋明哲肚子里吐槽了好几遍,人多起来,早就不能行马车了,哪里都会堵车的特点倒是古今一致。
权贵萧裕纯不知怎么居然叫来了船,一行四人从从容容在船上欣赏着夜景,天空不时绽放着朵朵烟花,不得不爱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远处的萧声飘飘荡荡。何珠珠抬头看的痴了,悠悠叹了口气,“不知下一次看元宵会是哪一年了。”
讲的在座四个人心里都有些堵的慌,年少风光一聚,不知再聚会是又是哪一年了。小顾将军一手按在珠珠肩上,“虽然有些禁忌,但是展眼我们就要离京,有个好东西,带你们一起去看看?”他抬头目光直勾勾盯着萧裕纯,萧裕纯好不风骚摇着他一年四季不离身的扇子,一副山野名士的派头,嘴唇一动,说了一句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