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暖看向窗外,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宁姿是什么意思。
那天考完最后一门功课,她坐大巴回家,看湖面金光粼粼很漂亮,信手拍了照片传给顾宁姿。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回到那一刻,她还不清楚自己对顾宁姿是怎样一份感情,无知而懵懂,也没有什么不好。
迟暖笑了笑,嘴角浮现说不清道不明的黯然:“……是啊。”
十点半后,车子驶入迟暖从小熟知的街道,很快就到了她住的小区外。汤斯茹的电话掐着点的打过来,问顾宁姿返程了没有,她已经从美术馆出来了,准备吃了早午餐就去电影院。
顾宁姿说:“没有。”
挂了电话,顾宁姿把车开到迟暖家楼下。两人在车里坐了片刻,迟暖伸手去开车门。
“迟暖。”顾宁姿喊住她。
迟暖:“嗯?”
顾宁姿:“带我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
车子停在小区里,两人走出来,穿过马路,到了小区对面一间面馆。
面馆虽然不大,但经营了很多年,这个点顾客也还不少,大多是附近的居民。老板认识迟暖,见她进店里来,就笑着打招呼:“小姑娘,放假啦?”
迟暖冲他笑了笑,转身征询顾宁姿的意思:“这里可以吗?”
顾宁姿摘了墨镜,说:“挺好。”
点了一碗阳春面,瞅见角落有一桌空位,她们就坐了过去。
迟暖抽出面纸,把顾宁姿身前的台面来回擦了几遍,又去消毒柜里给她取筷子和汤匙,拿来就用热水烫了待用。
顾宁姿的目光跟着她转,问她:“你是不是常来这里?”
“有时候会和哥哥一起来。”迟暖说。
阳春面很快上桌了,酱油汤底里飘着翠绿的葱花,香味扑鼻。
“……”迟暖怔了怔:“说了不要葱花的啊……给你重新做一碗吧。”
迟暖说着起身,顾宁姿拉住她:“没关系的。……我以前跟着妈妈吃素,后来她不在了,我也不那么讲究了。”
她举起筷子要开动,迟暖说:“顾宁姿,你等一下。”
迟暖重新坐下,拿起汤匙,把浮在汤面上的葱花仔仔细细地撇干净。
顾宁姿细嚼慢咽地吃光一碗面后,两人重新回到小区里,顾宁姿将迟暖的行李箱从车上取下来,送她上楼。
没有电梯,两人合力把箱子提上了六楼,迟暖开门,想邀请顾宁姿进去坐一会,又唯恐耽误她回去的时间。
汤斯茹还在等着她。
家里没人,迟暖把箱子推进了房间,立刻折回客厅。顾宁姿拿着茶几上一把扇子在摇,迟暖走到墙边开了立式空调,又把小风扇搬来对着顾宁姿吹,问她:“要喝点水吗?”
顾宁姿说:“别忙,我坐会儿就走。”
迟暖:“嗯。”
顾宁姿:“我明天回北方。”
想到她和汤斯茹一系列暑期安排,迟暖点头:“好啊。”
顾宁姿又坐了几分钟,收起扇子摆回原位,和迟暖道别:“迟暖,再见啊。”
迟暖要送顾宁姿下楼,顾宁姿一再推拒:“别,外面太热了,你在家待着吧,真别送了。”
顾宁姿开了门,眼看要走,迟暖又追上去:“……顾宁姿,有糖吗?”
顾宁姿:“……”
顾宁姿笑了:“下次见面带给你。”
顾宁姿走后,迟暖坐在她先前坐的位置,目光茫然,找不到着落点。
也许五分钟,也许久一些,门上传来响动,迟青川和岳芸一起回来了。
岳芸8月底的预产期,肚子已经挺得很高了,两人才从医院做完产检。
迟青川换鞋的时候冲客厅里说:“暖暖回家啦。”
迟暖回过神。
岳芸先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你同学挺有钱的啊。”
她随手开了电视,提了这么一句。
“在楼下碰见小顾了。”迟青川也走过来,“就聊了几句。你啊,不要哥哥接,这么远路让她把你送回来,多麻烦人家?小顾人倒挺好的,一直说没事、没事的。”
迟暖把脸撇向风扇,像是在观察扇叶转动,轻轻的,不知道是说给迟青川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嗯,以后不会了。”
第二天,顾宁姿和汤斯茹一起回了北方。迟暖换上面包店里的工作服,开始暑期兼职。
迟暖去年在那个面包店里待了一个暑假,老板娘看她年纪小,人又勤快,很照顾她,今年老板娘问她做不做暑期工,迟暖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面包店在镇上小有名气,因为生意好,工作也就很辛苦,迟暖每天一早就要去店里帮着打下手,后厨忙完了就去前台帮忙,有时候人手不够的话还要外出给顾客送货,总之忙忙碌碌,一直要到晚上打烊才能下班休息。
顾宁姿离开云城之初,保持了每天主动发两三条信息给迟暖的频率,可是迟暖忙起来顾不到查阅信息,偶尔空了聊几句,也不得不以“忙”、“有事”等各种理由结束交谈。
顾宁姿知道她在做暑期工后,白天就不太联系她,只是迟暖晚上下班回去之后已经很累,还要复习功课,能花在聊天上的时间实在有限。渐渐的,顾宁姿发过来的信息就少了。
八月初的一天,距离上次分别,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下雨天,面包店里生意冷清,老板娘提前打烊,迟暖坐着公交车回家。
才刚下过雨,路面湿漉漉的。迟暖靠着车窗,在车身的晃动中想起顾宁姿。
她们的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三天前。顾宁姿说度假酒店里很凉快,小暖来的第一天就把窗帘挠烂了。
对她的想念来得如此汹涌,迟暖默念顾宁姿的名字,没忍住,拨了她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
迟暖紧张地屏着呼吸,开场白还未开始,听筒里传来汤斯茹刻意压低的声音,她说:“迟暖?你找阿宁噢?她这几天有些不舒服,吃完药已经睡着了。……或者你明天再打过来可以么?”
迟暖看着街上迷离的霓虹灯,好像又有些飘雨星。
她把电话挂断了。
第33章
每天都那么忙碌充实, 迟暖却依然觉得自己过得浑浑噩噩。
和顾宁姿的联系并没有因此中断,迟暖切实体会到了煎熬的痛苦。想让自己不那么喜欢顾宁姿, 可又忍不住反复回忆两人间相处的点滴。
她的睡眠质量变得很差,晚上睡不好,白天的工作量又不会有所减少, 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迟青川看在眼里,很舍不得,委婉建议她提前结束兼职。毕竟离开学还有大半个月, 高三了, 不如就在家复习功课吧?
迟暖也觉得力不从心,却不敢让自己空闲下来。
怕一闲住,就要无休无止地想念顾宁姿。
八月中旬,周达茂的生日到了。迟暖收到他的信息, 上面写了派对的时间和地点,最后邀请“大家”赏脸参加。
估计还是个群发信息。
迟暖给周达茂去了个电话请假。
到了周达茂生日那天,晚上接近11点,迟暖正在写英语作业,接到徐丹的电话。
“玩得太痛快了,特别热闹。”
徐丹开心的声音很富有感染力,迟暖也笑了:“是吗?”
“连顾宁姿都来了,周达茂说啦,全班就数班长最难约。”
“……”毫无防备的从徐丹口中听见这个名字, 迟暖恍惚了好一阵。
顾宁姿回云城了?
回了, 只是没有告诉自己。
确实, 顾宁姿没有事无巨细都来告知的义务。
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迟暖用手掌压住眼皮,过了好久,长长地抽噎了一声。
第二天,迟暖仍旧去面包店上班。她在后厨忙了一上午,中午出来理货架的时候,老板娘问她:“小迟,你眼睛怎么肿的这么厉害,要不要拿冰块敷一下?”
迟暖说着没事,到底还是把老板娘塞给她的冰包放在眼皮上敷了。
最近几天的天气都是白日酷热,晚来阵雨。吃过晚饭后外面又开始了瓢泼大雨,等时针指向七点,雨势才逐渐转小。
“小迟你谈朋友了么?明天七夕哦。”收银上的穆姐也是兼职,在S市读大学,放假前刚和男友确定恋爱关系,暂时异地中。
迟暖说:“还没。”
穆姐:“不知道我男朋友要给我什么惊喜,我问他有没有礼物,他说‘你猜’,我怎么可能猜得到?”
有顾客端着托盘来结账,迟暖就开始熟练地给面包上包装。
顾客付了钱,拎着袋子出店,穆姐又说:“小迟,我跟你讲啊,男朋友好不好,就看他各种节日纪念日有没有表示——虽然有表示也不能证明对方就会全心全意对你吧,但恋爱期间都不把这些当回事的,要么不在乎你,要么情商极低,要么抠门得不行,不管哪种,都要不得呀,你说我们干嘛想不开要去挑战hard模式呢?”
迟暖笑了笑,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亮,屏幕上没有任何消息提示。
穆姐挨过来,在柜面下用胳膊撞迟暖的腰:“快看,这人是不是好酷?”
迟暖从手机上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