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什么禁闭?迟暖连忙搁下筷子,面有急色地问汤斯茹:“被关禁闭是什么意思?”
汤斯茹说:“字面意思咯,就阿宁被承伯伯关禁闭啊,整整四天,除了喝水,粒米未进,她没有告诉过你?”
顾宁姿被关起来了?难怪她说不方便联络!……可是承伯伯又是什么人,这样对待顾宁姿?关禁闭,还四天,这在迟暖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对顾宁姿生出一股说不尽的心疼,迟暖摇着头道:“她什么都没说过。不过,承伯伯是……?”
“你不知道?”汤斯茹红唇微张,充满讶异:“阿宁和妙言姐姓顾,都是随母姓,承伯伯当然是她们父亲了。”
“……”迟暖不仅不知道顾宁姿是随母姓,甚至她有姐姐的事,也是第一次听说。
“承伯伯总觉得阿宁还会惹事,就不许她再回云城啊,整个五月,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为了气承伯伯,阿宁还故意染了个夸张的发色,我真担心承伯伯被她气昏头,直接押了她把头发剃光!还是妙言姐从中调停,承伯伯才退了一步,我本来都以为阿宁不会再来云城读书了。”说到这里,汤斯茹叹了口气,“云城有什么好的呀,顾阿姨都不在了。”
酸涩的情绪在身体里发酵膨胀,迟暖恍惚地想,要不是自己,顾宁姿是不需要经历这些的,可她甚至没有透露过哪怕一个字。
汤斯茹抬高下巴,若无其事的:“你都来这儿做客了,按理和阿宁关系应该不错呀,难道阿宁从没跟你提过她家里的事?”
迟暖:“……没有。”除了二楼那张画着母亲的油画。
汤斯茹把卷发拨到一边,抚着耳环,笑得妩媚:“那是我多嘴了,你别告诉阿宁。”
汤斯茹处处表露出和顾宁姿间知根知底的熟稔,时时刻刻提醒着迟暖:这些都不知道,原来你和阿宁不熟啊。
人言好比尖针,在迟暖心头狠狠扎了下去。
喜欢顾宁姿,潜意识里对她存有一种期许,却被汤斯茹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踩得粉碎。
——哪怕顾宁姿因为她受过那么多罪,哪怕顾宁姿已经超出想象地对她那么好,哪怕知道应该感激、知足,迟暖依然还是尝到了失望的滋味。
不了解她,也成为不了与她关系最紧密的人。
就像她对汤斯茹介绍自己时的说辞,同学。
餐桌底下,蓝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迟暖的脚踝,迟暖低头安抚它,手指陷入它柔软光滑的皮毛里,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汤斯茹看猫和迟暖亲近,若有所思地问她:“你常来阿宁这里玩的么?”
迟暖闷声道:“来过几次。”
顾宁姿和姐姐的电话进行了很久才结束,她回来时迟暖已经停筷了。顾宁姿看她身前的菜碟,很多菜几乎都没怎么动。
“不喜欢吃吗?”她问迟暖。
迟暖扯出笑脸:“没有啊,我已经饱了。”
顾宁姿狐疑地转向汤斯茹,汤斯茹神色如常地招呼她:“阿宁,再来吃点儿。”
晚餐之后,迟暖提出要回学校:“东西都没收拾呢,我还是早点回去吧。”
汤斯茹安安稳稳陷在沙发里,对迟暖挥挥手:“那再见啦。”
迟暖:“嗯,再见。”
顾宁姿打开冰箱,从里面取了一盒新鲜的果切出来,拿袋子装了,提在手里,对迟暖说:“我送你。”
她们一起出门,到了院外迟暖就让顾宁姿停步:“你还有朋友在,我自己回学校吧。”
顾宁姿随手带上院门,问迟暖:“汤斯茹是不是说什么了?”
迟暖:“她没说什么呀。”
顾宁姿深深凝视她:“我事先不知道她会来。”
迟暖笑了笑:“没关系的。”
顾宁姿执意要把迟暖送到学校,途中迟暖接到迟青川的电话,说向季先生请了个假,明天过来接她回家。
“你要来接我吗?”迟暖说着看向顾宁姿,比着唇形告诉她:“是哥哥。”
顾宁姿摇头,拉住迟暖的手腕,很坚决的:“我送你。”
迟暖回绝了迟青川,顾宁姿立刻跟她敲定了明天的碰面时间。
到了寝室楼下,顾宁姿抬头看着四楼那个没有亮灯的房间:“……她们都走了,你把门锁好了睡。”
迟暖点着头:“好。”
顾宁姿把果切袋子给迟暖,迟暖接在手里,和顾宁姿说再见:“到家了告诉我。”
顾宁姿:“好。”
迟暖回到寝室就开始收拾书本衣物,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又把寝室里外打扫了一遍,冲完澡,湿漉漉地坐下吃顾宁姿给的切块凤梨。
这时候才拿出手机,顾宁姿的信息在很久前就已经发过来了。
“我到家了。”
迟暖把手机放去一边。
过了一会,又拿起来,忽略满心的低落,语气轻快地回:“我刚忙完,凤梨很甜,谢谢你唷。”
几十秒后,回讯传过来。
“阿宁去洗澡了~需要我进去跟她说一下吗?”
口腔里塞得满满的都是津甜的凤梨,迟暖看着信息,没来由的,热流忽然涌到了眼眶边缘。她忍着冲鼻的酸意,一点一点把凤梨咽进肚子里。
第32章
晚些时候, 顾宁姿打来电话。迟暖已经熄灯睡下了, 顾宁姿听她声音, 睡意惺忪的,不忍心打扰她睡眠,只说明天给她带早餐就结束了通话。
第二天, 迟暖艰难地拎着行李箱,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几分钟下楼,躲在寝室门洞里等顾宁姿。
这时候虽然才早上八点过,但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 依旧是骄阳似火的一天,光站着不动都能蒸出一身汗。
不多久接到顾宁姿的电话,说可能要晚到一会儿。
迟暖说:“没事的, 你慢慢来。”
等了半个多小时, 顾宁姿来了。她开了去L市时的那辆黑色大奔, 迟暖认出了车牌,就拉着行李箱迎上去。
副驾的窗玻璃降了下来,汤斯茹今天化了个精致的妆面,笑眯眯地和迟暖打招呼:“同学,早啊。”
迟暖没想到汤斯茹也会跟来,调动浑身的热情,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字:“……早。”
顾宁姿接过迟暖的行李塞去后车箱, 迟暖很识趣地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上去。
汤斯茹回头:“对不起啊迟暖, 我起晚了, 害得阿宁迟到, 你等很久了吗?”
迟暖抹掉额头的汗,说:“没有,我也才刚下楼。”
汤斯茹松了口气:“那还好。”
顾宁姿放好行李上车,对迟暖说:“美术馆有个油画展,顺路送汤斯茹过去。……对了迟暖,饿了那里有早餐。”
美术馆距这里也就几个街口的距离,顾宁姿于情于理都应该载汤斯茹一程。
迟暖这么说服自己,点头:“好。”
她热得胃口全消,等冷气把身上的热度吹得消退了一些,才拿起座位上的保温桶。
顾宁姿给她准备了海鲜粥,粥里飘着很细的芹菜碎,闻着很香。
前方是十字路口,转向灯亮红,汤斯茹举着手机向驾驶座上的顾宁姿倾斜,脑袋依偎着她的胳膊:“阿宁,看这里。”
按了拍摄。
汤斯茹拍完照片,放大缩小看了好一会儿,照片里的顾宁姿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依然美到天妒人怨,她“哎哟”一声:“阿宁,你为什么能长这么好看?”
顾宁姿踩下油门,没理她。
汤斯茹自顾自笑出声,想起了什么:“诶,迟暖,我问你,你们一中有没有人喜欢阿宁?”
迟暖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粥,闻言抬头:“……不知道。”
顾宁姿从后视镜里看了迟暖一眼。
汤斯茹好笑道:“阿宁,你就说有没有。”
顾宁姿:“无聊。”
汤斯茹见撬不开顾宁姿的嘴,只好又转向迟暖:“我跟你讲,以前喜欢阿宁的人一层教室坐不下。她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招桃花,特别女孩子。”
迟暖一口粥呛在嗓子里,心都提起来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女孩子?”
“对啊”,汤斯茹掩唇笑,“各种各样的,不过阿宁不喜欢。”
迟暖高高抬起的心,重重砸了下来。像是被人凭空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顾宁姿对汤斯茹说:“美术馆要到了,你准备下车。”
汤斯茹和迟暖道了别,又向顾宁姿撒娇:“别忘了中午的电影时间,待会我把信息发给你。”
汤斯茹下车后,迟暖才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了一点。只是再美味的粥,此时也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她合上保温桶,轻轻放在一边。
顾宁姿不喜欢女孩子。
——当然不喜欢,有什么好失望的?
这个瞬间,乏力到萌生了不想再继续喜欢顾宁姿的念头。
忍不住后悔,昨晚不该回绝哥哥的,为什么不狠狠心,早点拒绝顾宁姿要送自己回家的好意?
顾宁姿一无所知,自己却打着“同学”的幌子,堂而皇之汲取她的关心,来浇灌心底那份不见天日的喜欢。
太卑劣、太贪心了。
……
车速不快不慢,经过那片湖泊时,驾驶座上的顾宁姿忽然发声:“是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