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倒在废墟前,脸上尽是颓败之色。
他突然就想到了魔尊那晚和他说的大礼。
是这份吗?
不是让他看清慕羡之,也不是让他看清正道,更不是看清魔道,而是让他看清楚自己,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愎自用,自命清高,夜郎自大,自以为自己能救得了别人,到头来,谁都救不了。
若有南墙,撞穿便是。
撞穿了,可撞得他头破血流,还殃及无数无辜的人。
可是,他只是想在做坏事之余,做一些好事,好填补内心的罪恶感,他真的是想做些好事的,为什么结局会如此不同。
“不是你的错。”慕羡之有力的手摁在他的肩头,道:“宋均一开始便包藏祸心,他只是利用了你的善意,更利用了我。我猜测他是一心想杀了那魔物‘宋均’,却碍于‘宋溪’不敢轻举妄动。”
梵笙只觉得自己双唇干巴巴的,“那宋家呢?他不是宋家的人吗?为什么要灭了宋家满门?”
慕羡之看着眼前夷为平地的一片焦土,幽幽道:“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梵笙上线。
☆、【026】天道·魔也有心
黑暗中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轰隆一声,微弱的月光从外射进,驱散地窖的黑暗。
地窖中央有一人,闭眼靠在墙上,两根锁链入墙,分别连着他的双手,见有人走进,微微动了动。
那脚步至身前,他才抬起头来。
“宋均。”‘宋溪’的声音有些沙哑,连日来的折腾让他有些倦意。
宋均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他将身上宽大的斗篷解开,露出一张隽秀的脸庞。
‘宋溪’的后脑靠在墙沿,抬头仰望着他,微微喘息道:“不过几天时间,你又找了张脸,魔道好玩吗?”
宋均欲言又止,跪在他面前,喏喏讨好着他:“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所以才害人的,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杀一人,好不好。”
“如今我为鱼肉你为刀俎,我怎敢说不好?”
“不,不是这样的。”宋均仓皇的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心急如焚的解释着,唯恐他不信,“是真的,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不喜欢我杀人,那我以后就再也不杀人了,你相信我。”
‘宋溪’没有说话,只是感受着胸口传来的温度,喉结剧烈滑动了一下。
“‘宋溪’,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魔物放弃我,我才是真正的宋均,他不过是个魔物窃取了我的脸而已,我和你朝夕相处数十年,你怎么舍得伤害我,怎么舍得抛弃我!”宋均的手环上他的腰间,轻车熟路的解开了那根束带,青衫滑落,斑驳青紫的痕迹暴露在空气中。
“你别怪我,那个魔物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杀了他也是为他好,让他少受些苦,而且他夺了我的脸,我也只是一报还一报而已。如果你愿意,我以后会代替他在你身边好好爱你的,只要……你别拒绝我。”
宋均的手已经放到了那敏感之处,‘宋溪’一阵苦笑:“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宋溪’,我不想让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件痛苦的事情,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几日,是我这辈子最愉悦的时光,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
‘宋溪’一声闷哼,好看的眉头拧出一个疙瘩,暗自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逼迫自己放松。
情到深处难以自持,宋均未经人事,在情爱这方面难免生涩,几次差点弄伤了‘宋溪’,可‘宋溪’只是咬着牙一言不发,双手抓紧了锁链,随着宋均的律动,在这地窖中,锁链哗哗作响。
宋均看着一声不吭的‘宋溪’,捏着他的两颊,逼得他张开了嘴,问道:“‘宋溪’,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
“你放开……我,唔——”
宋均的不悦让‘宋溪’差点叫出了声,趴在宋均的肩头,咬住了他的衣裳。
“‘宋溪’,咱们就这样一辈子,好不好。”
‘宋溪’摇头,他想说不,可宋均固执的一下又一下击溃他的理智,他不想自己发出那不耻的声音,只得伏在他的肩头咬着衣裳,极力忍耐着。
“我听说魔域很大,那是魔物的起源,咱们去那定居可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明天咱们就出发去魔域,我会爱你的,好好爱你……”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勾人摄魂的香味,那是情|欲的味道。
‘宋溪’牙龈紧咬的衣裳松开,双眼涣散无神,大力喘息着。
忽然眼眸一抹精光一闪而过,直射向黑暗的虚无中。
被锁链禁锢的手迅敏敲在宋均的颈脖处,软软倒在他怀里,五指一抓,地上那宽大的斗篷一盖,将两人的身子裹的严严实实。
“出来!”‘宋溪’冷冽的声音在这地窖响彻,不多时,一名裹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黑暗中现身,朝着‘宋溪’单膝而跪。
来人将头深深垂下,不敢抬头,禀报道:“启禀殿主,魔尊吩咐,子时在九州宋家等您。”
“知道了。”
‘宋溪’冷冷瞧着他,刺骨的寒意在这地窖中涌现,魔气肆虐。
“属下……属下什么都没有看到,殿主饶命!”那人双膝而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可‘宋溪’如何会放过他,虚空中的寒气渐渐聚气成刃,一刀一刀,凌迟在那人身上,还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已经是身首异处。
‘宋溪’缓缓起身,将宋均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粗大的锁链他不过冷冷一瞥便轰然断裂,一步一步,走向地窖外的光明。
九州宋家如今已成了废墟,‘宋溪’刚至那焦土之地,魔尊的身形便悄然显现在半空,从上而下,冷冷瞧着‘宋溪’。
“你用了十年的时间,只是为了逼他入魔?”魔尊看着‘宋溪’将昏睡的宋均小心放在地上,略有些不悦,“寻光,你可是魂殿的殿主,十年,你浪费了十年的时间!”
“得到了我想要的,就不能说是浪费。”
“看来你始终还不能明白自己的立场,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的人。”
桀骜不驯的性子软了下去,单膝跪地,垂首道:“属下记得。”
‘宋溪’这具躯壳本就生得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他的唇很薄,紧抿着的时候难免会显露出冷冽的意味。
都说他是魔尊手下五位殿主中最难相处的一位,也是魔尊最为看重的一位,心思叵测,喜怒无常,善隐忍,对于自己想要的,从来都会不折手段。
魔尊扫视了一周,淡淡问道:“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你费尽心思?不惜违抗我。”
“这是属下的私事,还望魔尊不要过问。”
“呵——”魔尊那冷漠的笑容挂在脸上,眼底尽是寒意,随手一掌,便将寻光打跪在地。
“梵笙,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今日便让你欠本尊一个人情。”
梵笙的面孔出现在阴影交界处,看着跪在地上的寻光,通红的双眸对上他,质问道:“原来都是你,为什么!”
寻光的余光落在宋均身上,体内气血翻滚,“他身体不好,虽然是宋家嫡次子,却活的不如个下人,人人都可欺辱他。那时我就想,既然做人如此艰难,为何不入魔?更何况他那活不过二十的寿命,做人又有何意思。可我没想到的是,为了逼他入魔,我花了十年的时间。”
梵笙暴怒,拳头高高扬起却被魔尊钳制住,“这可是我最得力的手下。”
他恨恨将拳头放下,怒问道:“那‘宋均’呢!”
“他只是个最卑微的魔物罢了。”
那语气轻浮,完全不曾将那个魔物放在心上,梵笙气的浑身发抖,将一锦囊摔在地上,“你可真是好算计!只是不知道你那同类知晓了你利用他还会不会说无悔!这锦囊里装着的是他的骨灰,你扔了也好,安葬了也罢,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梵笙转身,全身都在发抖。
他为什么要发抖,因为他看着寻光,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看着宋均,就好像看见了慕羡之。
寻光逼宋均入魔花了十年,那么他逼慕羡之入魔,得花多少年?
魔尊靠在他耳边,轻声道:“本尊和你说过,让你看清楚一些事,你现在看清楚了吗?你没有他的狠心和耐心,你办不到的。”
“其实魔也有心,你只是不信。”
“魔也有心,只是你不信?”
不信?不,他信!
因为他说过,人有好人坏人之分,魔亦是如此,既然魔有好坏,为何无心?
站在这片废墟之上,晚风微过,似乎还有那未燃尽的火光,刮在脸上,有些疼。
梵笙站在塌陷的墙头,树下被清冷月光斑驳了身影的人入了他的眼帘,瞬间僵硬了身体。
那是慕羡之。
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那里,竟是连魔尊都不曾发觉。
☆、【027】天道·分外眼红
魔尊顺着梵笙的眼神瞧去,没有过多的思索,一把拉过他,将他藏身在后,看着慕羡之,眼神冷冽如同刀刃,如同是多年仇敌,见面分外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