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微微一笑:“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如自挂东南枝。”
这话说的奇怪,还没等徐挽河反应过来,那影卫就直接将头往桌角磕去。力道之狠,徐挽河很怀疑即便有金手指做后备,这家伙也很可能一命呜呼了。当下,徐挽河急冲冲地拦住了他,但冲进太大,反而把徐挽河往后冲撞了一些距离,狠狠地撞上了桌角。
嘶,真疼啊。
影卫看着他,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飘过。徐挽河也很得意,不管怎么说,和别的穿越者对戏,没剧本,全靠现场发挥——他对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陛下!”影卫大为痛心疾首地呐喊道。
徐挽河直起身子,一甩袖子,将影卫逼开了他身边半米有余。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昂首拓步,绝对不往后看地走出去:“让侍卫看好他,绝对不准他自杀,一旦伤了一根汗毛,唯你们是斩。”
他一边说着,另一边则愉快地在系统操纵界面上给影卫加了50点的好感。
引发对方的内疚心。
虽然手段俗了一点,但好用就行,而且这穿越者也够狠,不够狠,一旦对自己保留有任何余地,这种手段的威慑力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不过,受害者形象的时间长了,也会引起人们的反感,徐挽河倒是很好奇影卫下一步会怎么走。
——没错,这种毫无感情的对戏,才是试炼该有的姿态。
徐挽河看着毒辣地阳光洒在地面上,明晃晃地晃眼。他想,不能自我控制的将感情投射在一个过客身上,这是多么愚昧的行为啊。至少,也应当判断一下他到底值不值得。说真的,虽然影卫穿越者人是讨厌了一点,但是至少不会给他太多的心理负担。
因为徐挽河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对待他,对方的人生都不会为他而发生片刻的偏移。
但那位“青梅竹马”是不一样的。
徐挽河接下来的对他的举动,决定了到底是把他往深渊里推,还是往天堂里救赎。说真的,徐挽河表示压力很大,而且他一向不擅长这种玩意儿。
☆、Chapter Six 家乡
之后,徐挽河又去见了一眼魔教教主,魔教教主版穿越者没有自带的背景,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聊的,徐挽河发表了一点“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惋惜评论,然后留了一个空隙,就走了。当天下午,徐挽河不出意外地收到了消息,魔教教主从看守处跑了出来。
嗯,还不算太呆。
徐挽河欣慰地想,然而他的欣慰仅仅只维持了半个时辰,然后面对前来侍奉的小太监默然无语——你到底对装太监这件事有多执着啊。虽然徐挽河知道在魔教教主中,有一位叫做东方不败的前辈大大地有名。但对方也只是阉人,而不是太监啊。
毕恭毕敬的小太监——内里魔教教主穿越者,显然不知道徐挽河对他的品味彻头彻尾地表示了鄙夷。
不过,现在再把他赶走就太晚了。
徐挽河只能带着他,按照原计划,去帮一大批任务为“让皇帝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的穿越女们把任务搞定。于是,徐挽河在御花园里每两步路就遇到一个长得十分之美丽的少女,然后彼此欣赏,再走两步路,“从牢里逃出来的刺客”就跳出来暗杀皇帝,穿越女拦在了刺客身前,哀婉悠长地长吟一声。徐挽河抱着她痛哭流涕——穿越女的任务圆满结束。
徐挽河擦擦眼睛,把没用了的尸体扔掉,走两步路继续去见下一个穿越女。
跟在徐挽河身后的小太监的表情几乎是崩溃的。
在亲眼看见十几个“自己”跳出来砍死了十几个宫女或者妃子,明明怀有绝世武功的皇帝成了一个只会抱着女人哭的废材——而在不久之前,这家伙还拿着一把名剑,以无法匹敌的姿态把自己捅了一个对穿,踹进了湖里。
求问,此时此刻的魔教教主心理阴影到底有多大。
反正徐挽河是不大敢回头去看对方的表情的。
总体而言,今天工作的成效还算是不错,徐挽河在御花园游荡了一下午,送走了三十多位算是及格的穿越者。他的标准并不高,实际上,穿越者将会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学习他们所需要的一切——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得意识到自己要主动地参合进剧情里,无论好坏,因为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好事或者坏事。
这一天的工作算是结束了。
徐挽河和重海对了一下目前的状态,已经进入的一百位穿越者中,失败了五位(包括那位无辜被杀的COSPLAY爱好者和半夜扰民的歌唱家),已经成功离开了三十二位,目前还有六十三个穿越者,不过这群人的任务不是杀死其他穿越者,就是坐上皇后的位置,都不是短时间可以搞定的。
徐挽河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身后的小太监一时收脚不住,直接撞到了徐挽河的背上。小太监愣了又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怎么做,飞快地跪倒:“请皇上恕罪。”
声音颤抖,但并没有多少惶恐之意。
徐挽河问他:“你在想什么?”
“……”小太监跪在地上,没有作声。
徐挽河揉了揉太阳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恕你无罪。”
对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说出一点什么出来,恐怕徐挽河不会放过他的。因此,冒充为小太监的魔教教主穿越者略微沉吟一下,便回答道:“我在想……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得到答案了吗?”
“恰恰相反。”对方的声音很清晰,甚至忘记了捏着嗓子说话,“迷惑变得更多了。”
徐挽河很奇异地看了一眼他,刚才,自己实际上是给了对方一个刷好感的机会,如果换做影卫穿越者,对方这个时候肯定顺杆上爬指责徐挽河是个负心汉了。至于他到底是如何看待徐挽河的——这不重要,过多的个人情绪反而会影响任务的成功率。
情绪化反而是徐挽河这类对晋级需求不高的自由位面流浪者的特征。
这让徐挽河忍不住认真打量了一眼对方,他试着透过那张虚假的脸去观察对方的真实状态,理所当然的,他失败了。魔教教主穿越者显得非常平静。他和影卫,和青梅竹马都截然不同。
被选为种子穿越者,果然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徐挽河此刻都对他有了一点好感,这并不是系统提供的虚假数值,是确确实实的,对这个人坦诚地欣赏。他轻笑一声:“是啊,人真的很复杂,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他平静地说,然而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轻松。
“你可以继续观察下去,什么时候得到答案了,记得告诉我。”徐挽河想了想,又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魔教教主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显然,他还没准备好一个名字:“我……小渣子。”
……小渣滓。
徐挽河言不由衷地夸奖道:“这真是一个独特的名字。”
魔教教主看起来想把自己挖个坑埋起来。
既然已经暴露了,徐挽河就不介意暴露更多了,这对于小渣子而言说不定并不是一些坏事,他接触到了一部分真相,而这一部分对于大多数系统编制下的穿越者而言,很可能是一辈子都没法了解的真实,徐挽河并不介意在这方面给系统添一点赌。
因此,徐挽河又带着小渣子跑了十几个妃嫔的住处,在她们陷入啪啪啪的梦境之后,又悄然离开。魔教教主眼底有着更多的迷惑,他委实不明白徐挽河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感到很困惑?”
“……是。”
“我觉得你有时间的话,不妨和那些姑娘们见见面?”
“好。”
这么快就答应了?
徐挽河反而感到吃惊,但下一秒,他自己又觉得自己太过神经过敏,无论小渣子调查出了什么,最后都不可能影响到他的最终成绩。不过,小渣子的效率也让他感觉到差异。
第二天早朝过后,小渣子就迫不及待地拦住了他:“……她们都是,都是……和我从一个地方来的?”
徐挽河眨眨眼睛:“那么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渣子张了张口,他一时没能找到一个恰当的名词来回答:“呃,就是……就是家乡人。”
“哦。”家乡,这真的是一个令人怀念的词汇。
“那么,这一切到底是……”
徐挽河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告诉你真相,所有从别人口里说出来的真相都未必可信,真相只能是你自己调查出来的。”
小渣子也从极端的兴奋中冷静下来了,他看着徐挽河,眼睛里却有光芒慢慢亮起来。那种光辉是一种活得麻木的人重新找到目标的人眼睛里才会有的光辉。他郑重地对徐挽河说:“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绝对。”
徐挽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一个很奇妙的感觉,他们刚刚认识不久,第一面徐挽河就动手给他来了个对穿,但甚至也没有说多少话。但一种奇妙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中间,徐挽河确信自己很欣赏这种人——对方所拥有的,正是徐挽河在漫长光阴中已经彻底失去的热情和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