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千羽辰将他抱在怀里,跃上马背,一路快马加鞭。
“澜,这世上当真没有能够让你留恋的人和事吗?”
容澜声音艰难,却还在笑:“辰,……我能多活这两年………”
千羽辰一把扯掉容澜的□□,怒道:“我不会让你死!”
然而容澜已经没有意识,掩藏在面具下的真容灰白无色,唇角溢血,长而舒卷的睫毛静静低垂。
小狐狸呜咽出声,在马背上不安乱动,可主人就是不肯再抱它。
福城之后容澜一病不起,身体日渐衰败,之所以今日元宵能够起身出门,是仙人道长在他全身大穴刺了一遍药针,药效在灯谜会一半时就过了,他早已无力支撑自己的残躯病体。
……
“少庄主,容公子体内本是两种毒相互牵制,加之冥莲有修复身体损伤的功效,所以他才能勉强活下来,可如今其中一种毒忽然有减弱趋势,他若一心求生,坚持得久一些,老朽还有时间研究出应对之策,怎奈他虽不求死,但也……生无可恋!”
……
☆、第62章 已逝经年(二)(上)
“启奏皇上,南王已被囚禁在城中驿馆,由重兵看守!”
正月的最后一天,大将军季鹏贺将南王押解进京。
早朝上气氛凝重。
苗宫被破后,大周生擒南王,很快派兵进驻苗南疆域,可如今半月过去,苗南王都都已在大周掌控,容烜却是既不回撤军队护守苗南,也不停战归降试图解救南王,南王被擒之后他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路带兵北上越杀越勇,似乎根本不在意南王生死,又似乎急于直接攻入皇城救人。
重翼沉面下旨:“刑部尚书,裴亮!”
“臣在!”
“下月十五,将南王推出午门斩首,朕要用他的人头祭奠在战场上死去的大周将士!”
“臣,遵旨!”
“主子,南王令牌恐怕是在容烜手中。”早朝后,墨玄闪入勤政殿,他带人搜遍苗南王宫也没找到那块令牌,和当年一样,苗南失了南王依旧坐怀不乱,定是有令牌在稳固军心。
重翼冷声:“你尽快将南王问斩的消息放出,朕就不信这一次,容烜会和当年一样不来救自己的弟弟!”
“是,主子!”
墨玄刚离开,季鹏贺便急来求见。
“启禀皇上,末将刚得到消息,太后娘娘在早朝时去了驿馆,没有皇帝圣旨,负责看守南王的士兵不敢放行,岂料太后娘娘带人硬闯,士兵们怕伤到太后娘娘便……”
重翼没听季鹏贺说完已然大步跃出殿门:“张德,摆驾驿馆!”
一路快马!
驿馆外,皇城禁军五步一岗,前后三层,见到皇帝御驾齐齐下跪。
重翼飞身下马,奔入驿馆大门:“太后现在何处?!”
驿馆馆差答话:“回皇上,在……在关押南王的房间。”
“给哀家掰开他的嘴,把酒灌下去!”
重翼赶到时,屋中正有人架着慕绍澜的胳膊向他嘴里灌毒酒。
“住手!”重翼怒斥一声。
众人停手,“咳咳!咳!”慕绍澜俯身剧咳。
太后冷声:“不许停!给哀家接着灌!”
重翼一把将毒酒打翻,愤视自己的母亲:“母后可还把儿臣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太后眉眼高挑:“皇帝要恨哀家也罢,今日此人必须死!”
重翼从始至终都没看慕绍澜一眼,此刻语气更加凉薄:“母后以为儿臣时至今日还会对他不舍吗?”
太后反问:“既无不舍,皇上为何阻拦哀家杀他?”
重翼沉声:“他死了,容烜不死,依旧会是大周的威胁!朕要留着他做饵,请君入瓮!”
太后闻言竟是突然从袖中划出匕首。
寒光闪过!
重翼挡在慕绍澜身前,紧紧握着那匕首的利刃,掌中鲜血直流。
一直沉默的慕绍澜轻笑出声:“呵呵!容烜根本不会来救……”他话近末尾渐渐没了生息,倒地不起,毒酒虽被打翻,但打翻前仍有少量灌进他的嘴里。
“澜……”不等反应,重翼已然下意识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他松开匕首,只将对容澜的恨沉在心底,“来人,速传太医!”
太后无奈望着儿子的举动,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该来的终究要来,她阻止不了。
慕绍澜中毒不深,然而太后所用之毒向来狠绝,解毒不易,他昏昏噩噩喝下汤药无数,意识真正清晰已在半月之后。
清醒时,他不在驿馆,而是身处皇宫。
慕绍澜睁眼,回想意识朦胧中发生的事,自嘲轻笑。
两年!
容烜和他竟然相互自欺欺人了整整两年……
然而容烜果然没来救他,救他的是父王留给他的影子,可那些人的功夫哪里比得了容烜?
昨日南王被推出午门斩首,全城百姓围观,场面壮阔!
突然从天而降大批黑衣人前来营救,行刑被迫终止,其后禁军在京城各处搜捕南王死士,皇帝下旨将南王押进皇宫严加看守,等南王死士全部落网再一同斩首!
“主子,容烜没有出现会不会是以为您顾念旧情不会真的杀了……”墨玄分析,说着说着自己就住了嘴,以容烜对弟弟的感情怎么可能会不来救人?
但当年容烜也没来……这是他至今都没想明白的一点。
重翼忽道:“小蝶昨日从秋杭回京,你替朕去看看她。”
墨玄心下一惊:“难道主子怀疑公主?”
当年重蝶将苗南失守之过揽在己身,这两年从军入伍却一直避开与容烜正面为敌,只待在秋杭负责那条密道的监工,她对容烜情之深切,哪怕曾经被绑为人质也不能消减。
重翼淡声:“朕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又不知如何面对她,她的一生是被朕所误。”如果不是自己一张圣旨把妹妹赐婚容烜,小蝶对容烜的感情也许永远只是藏于心底的秘密。
“皇上,南王醒了。”张德前来传话。
墨玄往公主府,重翼则一把捏起御案上陈旧的小狐狸起身往九重殿。
九重殿的龙榻前,他面无表情久久望着榻上的人,掌心的狐狸被他越捏越紧。
昔年爱人早已面目全非!哪怕这张脸一如当年眉目如画,让他情难自禁!
容烜不来,是容澜狡猾如狐早有谋划,那些影子与其说是前去救人,不如说是前去杀人,围观百姓无辜成为刀下亡魂,禁军为救百姓无暇顾及看守南王,若不是墨玄带人乔装混在人群,容澜此时已被救走!
重翼望了慕绍澜许久,时隔经年,他只想问一句:“容澜,为了权利,你竟不惜变成如今这般阴险狡诈、毫无怜悯之心吗?!”
慕绍澜也回望了重翼许久,闻言勾唇冷笑:“我本来就阴险狡诈、以杀人为乐!可我却不是‘容澜’,更不是你的‘澜儿’!”
重翼沉于心底的恨瞬间翻涌,一把捏起慕绍澜的下颌:“你确实不是我曾经认识的容澜,更不再是我爱的澜儿!”
慕绍澜疼得咬牙:“重翼,你说你不爱澜儿,那你为何还不杀了我?!”
重翼用力更狠:“朕不会再上你的当!你吃下的‘梦回’早被人换掉,这一次,朕要你‘活着’看朕如何成就千秋!”
☆、第63章 已逝经年(三)
重翼浑身僵硬,怔在原地许久许久,然后上前一把扯起跪着的慕绍澜,双眼赤红:“说!是不是容澜要你冒充成他的样子来骗朕?!你说得朕一个字都不信!!他不可能真的死了!!”
到了此刻,重翼竟还不接受事实,慕绍澜被问地有些意外,也更加心情愉悦,他挑挑眉,故意摆出和容澜一模一样的神情答道:“虽然我厌恶极了必须和他长着一张相同的脸,更加不想承认和他的关系,但血缘至亲无可改变,容澜是我的哥哥!现在,你可以信了吧!”
重翼恨声吼道:“不可能!朕命人调查容家多年,若他有一母双胞的兄弟朕不可能不知道!!南王登位必须验证‘金蝉’印记,容澜不可能死!让你主子出来见朕!!”
慕绍澜蔑视轻笑:“呵呵!有哥哥给我做挡箭牌承受一切,你当然查不到我的存在!”
重翼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就算你说得都是真的,当年容烜没有出现,但影子前去冥山将他从棺木中抢走,若他真的死了,影子不惜死伤抢一具尸体做什么?!容澜被你们藏在哪儿?!朕要见他!!!”
慕绍澜的声音越发轻快喜悦:“当然是为了骗你!你不是至今都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吗?当然,他好歹也是父王的嫡长子,影子去冥山也是为了将他的尸首带回苗南祖坟安葬,啧啧!只可惜……”
慕绍澜的话故意顿住,重翼眼有红泪,已是痛苦得近乎失声:“可惜……什么……?!”
慕绍澜状似惋惜,实则语气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可惜冥山上突发雪崩,混乱之中,他的尸体被大雪掩埋,再找不到!你把他安葬在哪里不好?非要让他死了也高居山巅看着你一统天下,完成千秋伟业。结果就是,他死得连尸体都不知丢在哪里!母妃只在禅房壁龛给他供奉一块木牌,他连清明祭日受人祭奠的墓碑都没有,还真是下场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