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辰问:“南王长得什么样子你可看清?”
夜无声之前一直挂心容澜,根本没在意其他,此刻千羽辰提醒,他将画面在脑中复现一遍,语带惊讶:“南王在容烜怀里虽只有小半张脸露出,但那侧面轮廓与公子颇为相似!而且他的声音与体形也都和公子很像!”
千羽辰沉声:“长得一样,澜与南王莫不是孪生兄弟,就一定是有一人改面换容意欲李代桃僵!我原本猜测澜才是小雪的心上人,可澜的字迹却与婚书上的不一样,反倒是南王的字迹能够对上。澜见到南王就放弃找寻大哥,难道他真的不是?”
夜无声建议:“少庄主不如当面与公子问个明白。”
千羽辰点头:“或许是该当面问他!”
别庄里,容澜躺在床上衣襟半敞,□□的胸前满是鲜血,小狐狸眼巴巴窝在主人枕边,容澜闭眼昏睡,一旁婢女正为他擦拭身体。
殷红的血印在他格外苍白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千羽辰赶到时正瞧见这一幕,脸色骤沉:“不是说伤在手腕?!”
千物解释:“少庄主,他把手腕割破就往身上滴血,会不会是烧傻了呀?”
千羽辰蹙眉,把床上沾了血的小狐狸丢给千物:“去给它洗洗。”
“哦!”千物拎着小狐狸离开。
千羽辰来到床前伸手覆上容澜额头,担忧道:“怎么还这样烫?前辈呢?”
夜无声道:“公子的身体除了此次重伤,似乎还有其他毛病,仙人道长前辈留下药童,去庄里的藏书阁查阅古籍了。”
“其他毛病?”千羽辰心下一凉,想起赌坊那日他帮容澜摆脱打手之后,容澜靠在院墙,揪着心口、站立不稳的样子。
千羽辰忙问:“他随身的那只红色瓷瓶呢?”
夜无声将瓷瓶拿来,不多时药童尝过瓶中药丸道:“回少庄主,这是救急用的护心丸,药方考究,乃是精通医术者根据病人体质特别调配。服下还魂丹之后容公子脉象有变,师傅道恐怕断骨刺入心肺前容公子便已然心脉尽毁,时日无多,看来师傅推断的不错,这下难办了!”
千羽辰望着容澜清瘦的身体,即便发烧也不见血色的面庞,心里莫名难受。
……
“我想先去趟冥山”
“去看看来的地方再走,以后估计没有机会了。”
“不是说过了,我想赶着年前寻到大哥,与他一起过年。”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大哥为我担心。辰,我有我坚持的理由。”
……
原来这人不顾身体也要找到容烜一起过年,是因为没有下一个新年。
但为何千辛万苦寻到了,又默默离开?
难道只是为了远远看一眼,确认大哥安然无恙,便了无牵挂……
“辰,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何苦还搭上一颗上好的丹药……”不知何时,他望的人悠悠转醒,声音暗哑虚弱。
千羽辰语有怒意,带着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一丝惊慌失措:“所以你便了无牵挂地自杀吗?”
“自杀?你说这个?”容澜在夜无声的搀扶下坐起身,抬臂,纤细的手腕上缠着厚厚一层纱布,浅米分色的血印出,他无知疼地将手腕来回晃动,“我本来只是打算割手指,结果拿不住刀子,手一滑才不小心拉到这里。我没有要自杀。”
千羽辰瞧着容澜淡漠的神情皱眉:“你割手指又是为了什么?”
容澜浅笑:“我大难不死,确认一下自己的身份,也好活得明白。”
千羽辰挥手,屋里转瞬只余他和容澜两个人。
“说到身份,我勉强也算你的救命恩人,有些事能否请你据实已告?你究竟姓什么,是‘荣华’的‘荣’,还是……”
“是‘宽容’的‘容’。”不等千羽辰问完,容澜已经将答案说出,他面色苍白,一双眼却亮如星子,仿若能够洞悉这世间的一切:“你又姓什么呢,少庄主?”
千羽辰不回避容澜的探问,直言道:“我复姓‘千羽’,单名一个‘辰’字。”
容澜点头了然,又听千羽辰问:“你与传言病死狱中的容家小公子是什么关系?与南王又是什么关系?”
容澜也不回避千羽辰的目光,坦然道:“你说的应该是同一个人,那人才是大哥的‘小澜’。我在游戏里扮演过他,但如今他是他,我是我,那些权谋争斗我丝毫不感兴趣,只希望死前能够活得自在。你问我割手指是为何,就是为了这个。”
容澜说着扯开手腕上的伤,又扒开衣服将血滴在身前。
曾经游戏里,他的左胸沾到重翼的血便显现出一只金蝉,正是那象征身份的金蝉之印“证实”了他是一切阴谋的始作俑者,最终导致他“死”在重翼身下。
而今……
“如果我是苗南王族,那我身前沾血会有金蝉显出,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和南王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是凑巧长得一样罢了。”
千羽辰疑惑:“这么说,是你假扮了南王?你说的游戏又是怎么回事?”
容澜不管千羽辰能否听懂,将游戏包括自己的穿越之身一并和盘托出。
千羽辰听着却再次摸上容澜额头:“你一直在高烧,真的烧糊涂了吗?”
面前这人一本正经编着离经叛道的故事,难得还编排得逻辑严密,有理有据。
容澜打开千羽辰的手,将故事收尾:“你既然是千羽庄的少庄主,那你几次三番救我该是为了你的妹妹,千羽夙雪。很抱歉,我当初为了替重翼筹谋战备物资才提亲娶她,夙雪是个好姑娘,但我活不了多久了,况且我在她眼里早已是个死人,你也不用再为妹妹费心。”
千羽辰从怀中掏出妹妹的婚书:“照你所说,提亲的是你,为何婚书上的字迹与你的字迹不同?你假扮小澜多时,容烜又为什么没有发现自己养大的弟弟换了一个人?分明是如今的南王蓄谋已久,早早将婚书换掉。他觊觎南王权利设计于你,你为他的阴谋背下全部罪责,更被他害得命不久矣,你难道不恨他?还这么淡然坐在这里与我讲故事。”
容澜扫过婚书,无谓笑道:“游戏里发生的事未必会一五一十反应到与之相连的真实时空,有些出入很正常。我的身体本来就有心脏病,没人害我。”
千羽辰原想着与容澜当面对峙之后事情就会水落石出,岂料容澜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还编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游戏出来骗人。
他似乎知道了真相,却又觉得真相越发扑朔迷离。
千羽辰无奈叹息,问容澜:“你今后有何打算?”
容澜冲千羽辰浅浅一笑:“被你养着喽!”
☆、第61章 已逝经年(一)
又是一年元宵佳节。
当年南王利用皇帝的胞妹要挟,换回了全部疆土,世人都以为大周和苗南的战争会就此结束。
谁也没想到,南王野心勃勃,求得不只是旧时国土!
苗南主帅所向披靡,斩杀大周猛将无数,所过之处不少郡县太守闻风丧胆,直接大开城门,举兵投降。
两年间,苗军进驻大周南部的十个郡,虽不至威逼皇城,但苗南疆域已是原先的三倍还多!
然而大周丢了十个郡,最边南的秋杭郡却一郡孤立,被镇南将军曾楚阔牢牢守住!
一条从秋杭通至苗南王都的数百里暗道耗时两年秘密修成。大周军队釜底抽薪直接围攻了苗南王宫,将南王活捉!
苗宫被破,南王被捉,这一切正发生在元宵前夜!
消息一夜千里,传遍大江南北,苗军气焰偃灭,人们似乎看到了这场旷日久战最后的赢者!
南王沦为阶下囚,由重兵看守往京城押送给皇帝处置。
重翼等了两年,终于等来这一天!
那一年元宵,他在京城最高的城楼上映着漫天烟花吻了容澜,以表心意。
这一年元宵,这段感情只余胜负输赢!
最终还是他赢!
重翼月下饮酒,心中除了解恨说不出其他,时隔经年,他对容澜的恨只随着时间推移越加深沉。
“皇上,可要臣妾为您弹琴助兴?”德妃侍奉左右,声音温甜,眼里闪动着灼灼欲望。
她的哥哥曾楚阔为大周守卫边南,这两年多,后宫嫔妃只她一人备受皇宠,大周后位空悬已久,苗南再灭之时,便是她荣登后位之日。
而这一日,不远了!
重翼一搂德妃曾慈怡的腰将其带入怀中,“朕今日高兴,不想听你弹琴,只想你陪朕喝酒!”
曾慈怡作娇羞状:“臣妾遵旨!”
皇宫里,皇帝与爱妃元宵佳节,月下共饮。
洪州城的元宵灯会,容澜与千羽辰肩并肩,一起游灯,两人面上都带着灯会上随手买来的青面獠牙面具。
周围你来我往甚是拥挤,千羽辰不露声色替容澜挡开路人。
容澜怀里抱着已经长大的小雪狐,步调悠闲,不停东张西望得观赏。
自从养了狐狸,冬日再冷容澜也从不披狐裘,只抱着宠物取暖,小狐狸似乎看出主人怕冷,把尾巴圈在容澜脖子上,乖乖不动。
容澜越走越慢,千羽辰道:“澜,灯谜会还要一阵才开始,不如去那边茶室等吧。”
容澜点头,语透疲惫:“好。”
两人走进茶室,茶室里众人热议着时下最大的一则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