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澜点头,一边用手拢住自己的头发,一边无奈道:“重翼之前拿千羽庄给我下套,框我答应任职太子太傅,我总得有始有终。”
容烜想起昨夜重翼临走前的话,没有阻拦,而是拿起一旁乌沙,就像曾经容澜任职户部尚书时那样,认真为疼爱的弟弟戴上。
乌纱帽戴好,容烜问道:“小澜,你何时学会束发的?还有昨日那外宿条,你从小就不会用毛笔写字,右手练习多年都惨不忍睹,如今换了左手倒是比以往入目多了。”
容澜不满回头,“大哥,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容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当然是夸你!大哥的小澜儿终于长大了。”
容澜暗自扶额,敢情自己在容烜心里一直都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小屁孩儿”,叹息道:“说起来,这些都是辰教我的!我刚到千羽庄安顿时,他见我不会梳头发、不会用毛笔写字,没少和大哥你一样笑话我!”
容澜说着往屋外走,容烜只站在原地反复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当初手把手都教不会小澜束发、写字,千羽辰是怎么教的?
也是……手把手吗?
见容烜没跟上,容澜回身,语气哀怨:“不过我更想学轻功。但辰只肯传授我养身的内功心法,死活不肯教我轻功,为此我都和他比了两年灯谜了,也没能让他松口。”
“你想学什么大哥教你!”容烜几乎是脱口就道,甚至因为太急着宠弟弟,都没考虑清楚容澜想要学的轻功不适宜心脉不全的人。
容澜惊喜道:“大哥,你说真的?!那我要学轻功!”
容烜有些后知后觉自己答应了什么,目光中宠溺的意味更甚,千羽辰教不得,但不伤及心脉的轻功他还是教得的:“好!大哥就教你轻功!不过必须等你体内的离魂蛊解了,大哥才能放心教你。”
一直以来最想要尝试的一件事终于有望实现!
容澜点头如捣蒜,激动道:“还是大哥最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
早膳时,千羽辰瞧着一脸夸张笑意的容澜,直感觉这人是骤然知道自己中了离魂蛊所以受了刺激。
“澜,你没事吧?”
一旁千羽夙雪也担忧劝慰:“容公子,你不用这样强颜欢笑。”
容澜:“……”
早膳后,容澜喝过药单独去向千羽辰道别,“听千帛说,等户部审批文书下来你才可以离京,到时候我若还在京城便出宫来送你。”
千羽辰放下手中信函,面色略显凝重:“澜,如果可以早日离开皇宫,你就早些跟容将军去苗南。”
容澜眨眼:“辰,你话里有话!有什么事不能明白告诉我?”
千羽辰温笑道:“我刚得知,解蛊需要用到你母亲乌氏一族传承下来的蛊阵,这蛊阵只有在乌族禁地才能启动,你迟早是要去苗南。”
容澜狐疑看向千羽辰:“前辈不是说两个月才能有消息,你突然这么替我着急,一定有原因。”
千羽辰不着痕迹错开容澜探问的目光,调侃道:“你身体那么差,从京城去苗南走两个月也不算慢,我是怕某人路上赶得及再大病一场。如今担心的可不是我了,而是你最在意的大哥,你舍得他瞧见你生病的模样?”
容澜听过之后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说的也是!眼下我身体好好的,大哥都担忧得不行,我要是再生点小病,大哥估计就要十二个时辰不睡地守着我了。是得想法子尽快走人!”
大门前,重翼早早天不亮就命张德亲自来接人。
容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说歹说,也说不动容烜放弃陪他进宫,最终只得使出杀手锏,扑在容烜怀里撒娇:“哥……我自己的事,你就让我自己处理,好不好?”
千羽辰在旁看得简直瞪掉眼珠儿!他虽早就知道容澜对待容烜的不同,但如眼前这般,目光氤氲、语气软糯地窝在哥哥怀里撒娇……
连小雪都未必能有这等撩人的功力。
千羽辰默默望眼和自己一样傻掉的妹妹,重新看向容澜,直觉得心中一阵发软。
容烜这直接被撒娇的当事人,只会比千羽辰更受不了容澜的攻势,疼宠地轻轻搂住容澜的肩头:“大哥只是怕你这一进宫,就再不想离开了。”毕竟是你等了十多年,梦寐以求的姻缘。
容澜从容烜怀里趴起来,笑道:“怎么会不想离开?我做梦都想离开皇宫那个鬼地方!大哥,你且收拾好行李等我,最多三天,我让重翼放我走!”
门前一阵闹腾,容澜如愿以偿独自进宫,张德比伺候皇帝还尽心地将他扶上马车。
容澜进宫之后,容烜当真开始收拾行李,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千帛在旁帮忙,不知多少次感叹容家大哥对先生的疼爱。
另一头,夜无声转入千羽辰的房间,疑虑道:“少庄主,将事瞒下真的好吗?”
千羽辰声音温凉将手中信函递给夜无声:“没有必要告诉澜根本不会发生的事。你把公主传来的信函交给墨玄,皇上不会让澜陷入危难的。”
“是,少庄主!”夜无声领命离去。
可千羽辰怎么也没想到,离魂蛊王根本无解……
☆、第86章 执手天涯(一)
“老师!”
容澜走进敏学殿时,殿内几位小皇子已经在等老师到来,见到容澜身影,齐齐起身问安。
容澜颔首:“坐。”
他目光瞥向三皇子重冉,不由露出欣慰的神情,又忍不住感慨。
德妃构陷东宫,刺杀太子当场伏法,重冉处在风口浪尖又顿失生母,稚嫩清秀的面容虽带着难掩的悲伤,却丝毫不见对长兄太子重文的痛恨、目光落落坦然,对他这个半路出家的老师也虚心求教,始终恭谦有礼。
德妃离世,重冉被太后指给徐妃抚养,徐妃九年前入宫,乃当时丞相徐仲博的孙女,品貌端庄、大家闺秀,曾为京城第一才女,然而命有不淑,刚册封为妃便被诊断出无法生育。
徐妃,大约是容澜迄今见过的所有重翼嫔妃中,唯一一位心思纯善的宫妃,这位无法生育却拥有广阔胸怀的女子在抚养重冉的第一日就主动来拜访了他。
……
“冉儿际遇坎坷,澜大人大人大量,还望您不计前嫌,莫要因为德妃妹妹所做而迁怒无辜稚童。”
“本宫会将冉儿当亲生儿子一般抚养,会教他明辨是非,不让他受流言所佐,不被无谓的仇恨牵绊!”
“澜大人是冉儿的老师,想必会和本宫一样,悉心教导冉儿成长。”
……
如今看来,徐妃确实做到了承诺,重翼也不是真的不关心儿子,徐妃会成为重冉的继母,实乃重翼暗中安排。
容澜收回思绪,但他终究不会待在皇宫,这个老师也不会做的长久,只能教一日算一日。
“今日继续讲《周律》第六篇……”
容澜讲课言语生动,皇子们各个听得入神,课讲了一半,他忽然撑住桌案停了下来。
昨夜仙人道长在他心口下针取血,勉强支撑了半节课已然头晕乏力,再难负荷。
“你们先自己看……”
“是!老师!”
夏日炎炎,几位小皇子在位置上拿着书本边看边流汗,到底还是小孩子,都有些坐不住,纷纷从书本后面抬眼,偷偷去瞧伏案睡觉的老师。
宫里人人都道,他们的老师澜公子是大周最好看的男人,就连父皇也禁不住动心,为了留澜公子在身边,下旨任命澜公子为太子太傅,特赐住进太子东宫。
他们不敢随意揣测父皇的心思,但老师确实长得好看!他们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总也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容澜一直睡到下课时辰也不见醒。
重文扭头对弟弟们道:“课就上到这里吧。”
“是!太子哥哥!”
皇子们在宫人伺候下离开,重文独自留在敏学殿,静静走到容澜身前,望着沉睡的人看了好一阵,伸手想要摘掉容澜的面具。
澜公子长得多好看,他也还是想看这人本来的样子,或者说不是看,而是……
不知为何,自从知晓容澜的身份,重文总会梦到那夜夜雨惊魂自己撞见容澜尸体的场景,他心中不再有当初的害怕,反而涌着一股奇奇怪怪地情愫。
他很想要摸这人的脸,想要触碰曾经触碰过的柔软肌肤,感受那种冰凉而细滑的奇妙感觉。
“文儿!”
重文正专心在容澜面上摸索,身后突然传来男人沉冷的声音,他匆忙抽手转身,“父,父皇……”惊惧间,撞到桌角,桌子一震,那伏案睡觉的人便身体一晃,软软向一侧滑去。
“澜儿!”
容澜这一睡,直睡到晚膳前才醒,醒来时已在床上。
他睁眼,感觉手被人紧紧握着、有点不大能动,皱眉看向重翼,语带抱怨:“没事儿别抓我的手,都麻了。”
重翼俯身凝望容澜,目光疼惜中带着隐怒:“没事儿?你身体不适为什么不告诉王褚风?心疾发作不是闹着玩的!澜儿,别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昨夜取血,容澜心脉略微受创,结果今日勉强授课,引得心疾发作,虽不严重,只是短暂陷入昏睡,但也足够重翼担惊受怕整整一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