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流鸢长凝)

　　叶泠兮示意晏歌先去沐浴，余光瞥见了宫娥准备去收拾喜床，她急声道：“本宫还想歇会儿……”
　　“诺。”宫娥顺从地点头退下。
　　叶泠兮红着脸走到喜床边，坐了下去，吩咐道：“你们先去伺候陛下吧。”
　　“诺。”宫娥们退了下去。
　　叶泠兮轻舒了一口气，羞涩地轻轻掀起喜被，所幸喜床是红缎，所以昨夜落在上面的落红乍看一眼，也并不明显。
　　只是，叶泠兮万万没想到，当皇后后，第一个要解决的事情，便是这些落红。
　　脸颊一片滚烫，叶泠兮又羞又愁之间，突地听见了晏歌的声音。
　　“昨夜朕的旧患裂开了，一会儿你们传太医来给朕上药。”
　　“诺。”
　　叶泠兮释然舒眉，掩嘴轻笑，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晏歌真的能与她想到一起。
　　半个时辰之后，晏歌穿戴好龙袍，便由宫娥们盏灯引着朝着紫极殿去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从此君王不早朝，或许也是人生的一种幸福。
　　叶泠兮目送晏歌走远后，便换上了皇后常服，由宫娥们引着去了小桃所在的宫苑。
　　晨曦渐暖，此时的小桃已经起来了，她静静坐在宫阶上，伸出双臂，感受着日光点滴温暖，
　　叶泠兮缓缓走了过去，坐到了小桃身边，尚未说话，小桃已觉察到了她。
　　“是公主……是皇后姐姐么？”小桃笑着转头，竟知道她坐在哪边。
　　叶泠兮握住她的手，写道：“是我。”说完，她示意左右宫娥暂时退下，只留下她与小桃二人。
　　小桃笑得更厉害，“是啊！你看，我并不是废人，对不对？我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尝不出任何味道，可是，我还能感受风啊。”说着，她的另一只手在空中轻轻挥了挥，“每个人走路都不一样的，所以每个人带来的风都不一样的，皇后姐姐你的就是那种缓缓的，很轻柔的风。”
　　叶泠兮听得心头有几分酸涩，她继续写道：“小桃很厉害。”
　　“可不是！”小桃得意地仰着脑袋，笑眯眯地拍了拍胸膛，“所以啊，小桃都能活得开心，你跟小将军，不，是跟小陛下好不容易在一起，是不是应该比小桃活得更开心？”
　　叶泠兮会心轻笑，将小桃搂入怀中，写道：“应该。”
　　小桃点点头，说道：“看来，昨晚你跟小陛下很开心。”
　　叶泠兮不知该怎么去解释这种开心，她只能点点头，却蹙起了眉头——之前她一直没有机会好好问问小桃，往生骨笛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选定继承人的，如今，她不得不走这一步。
　　她不想小桃再为晏歌牺牲，她也不想晏歌死，所以她想找到一切可能救晏歌的法子。
　　叶泠兮郑重地抚平了小桃的掌心，缓缓写道：“往生骨笛。”
　　小桃脸上的笑容一僵，她缩回了手去，瑟瑟发抖，“你为何要问这个？”
　　叶泠兮知道，在小桃面前问这个，实在是残忍，可是，她必须问个清清楚楚。所以她再抚平了小桃的掌心，继续写道：“我不想你死，也不想我在乎的人死。”
　　“小陛下她怎么了？”小桃比任何人都心明如镜，她知道，叶泠兮所谓的在乎的人，只怕只有晏歌了。
　　叶泠兮长长一叹，低头写道：“如何成为往生骨笛的继承者？”
　　小桃再次缩回了手去，她脸色煞白地站了起来，道：“这个代价……你负不起。”
　　叶泠兮紧紧握住她的手，还想写什么，小桃却不准备再听下去，她猛烈地摇头，道：“我愿用我一命，救小陛下一命，因为你们都是我在乎的人……但是，我不想小陛下从此恨我一世，怨我一世，皇后姐姐，求你，断了这个念头！”
　　叶泠兮知道，小桃今日是肯定不会说的，但是也好，至少她知道了，关于往生骨笛如何继承，小桃一定知道。
　　所幸，还有数月。
　　叶泠兮倒也不急在今日，万一能找到薛忘雪，拿回长生杯，晏歌也可以得救。
　　“你们好好照顾小桃，本宫晚些与陛下再来看她。”
　　叶泠兮走了几步，吩咐宫苑外的宫娥们好好照顾她，便终是走远。
　　算算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晏歌的早朝才会结束，所以叶泠兮先到了晏歌批阅奏章的御书房。
　　昨夜晏歌批阅的奏章还杂乱在那儿，叶泠兮含笑走了过去，一本一本合好，批阅好的放成一叠，尚未批阅的放成一叠。
　　“参见皇后娘娘。”今日送奏章的小内侍走了进来，恭敬地对着叶泠兮一拜。
　　叶泠兮点头示意小内侍将奏章拿过来，“就放这边吧。”
　　“诺。”小内侍放下了奏章，便退了下去。
　　叶泠兮拿过奏章，轻车熟路地一本一本翻阅完毕之后，将奏章内容分轻重缓急一一区分放好。
　　她又想了想，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水，又给分类的奏章做了说明。
　　天子主外，皇后主内。
　　叶泠兮抿唇一笑，走到了茶间，准备亲手给晏歌泡上一壶好茶，一会儿默默陪着晏歌批阅奏章。
　　“末将求见皇后娘娘。”御书房外突然来了个宫卫。
　　叶泠兮认识他的声音，她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道：“传！”
　　宫卫大步走了进来，叶泠兮屏退了左右宫娥，甫才问道：“怎样？查到忘雪他们在哪里了吗？”
　　宫卫颓然摇头，跪倒在地，愧声道：“末将无能，实在是追不上他们。那只鹰实在是飞得太快，那些人的武功又高，末将带去的兄弟折损大半，实在是……唉……无法接近薛姑娘，将娘娘的手书交给她。”
　　叶泠兮紧张地问道：“那他们往哪边去了？”
　　宫卫回道：“上了船，一路西去，只怕是回西陆光明衙了。”
　　“回去了？！”叶泠兮知道，这一东一西相聚甚远，若薛忘雪真带着长生杯去了光明衙，就算是找到了她，也不见得可以及时赶回来。
　　叶泠兮思忖片刻，当即道：“去，往大晋那边放出消息，就说大楚新后百里楚身染顽疾，急访天下名医入宫救治。”
　　“这……”宫卫有些迟疑，“陛下那边不用印的话……”
　　“她会用印的。”叶泠兮笃定地开口，“她答应过我的事，每一件都会做到！”
　　宫卫点点头，恭敬地抱拳道：“诺！末将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保住了我的小花花~~~）


第九十章 殷墟漩涡
　　船儿已经在殷墟海上行驶了半月多, 或许, 还有数日便能到西陆九墟之野了。
　　燕临秀恢复常性后, 由于远离了西陆的战场, 杀戮之性削减许多，又仗着有长生杯在, 是以这一路行来，并没有再发作魔性。
　　月色溶溶, 海上碧波卷浪, 打在船身上, 溅起无数玉珠儿似的水花。
　　燕临素一袭黑衣站在甲板之上，负手看着远处的殷墟海, 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忘雪斟了一杯热茶端着走了过去, 笑然递给燕临素，“姐姐，海风冷, 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燕临素接过了热茶，视线却瞄向了薛忘雪身后不远处, 冷声道：“长进了, 有了媳妇后, 连端茶送水这种事都差人代劳了。”
　　燕临秀眯眼轻笑，轻轻地挠了挠白发苍苍的后脑，“本来是我送的，可是忘雪说，她来, 我就……”
　　“原来不是长进了，是变怂了，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燕临素依旧冷言冷语，“还不快歇着去，怎的，不放心你家娘子单独跟我在一起？害怕姐姐把她给杀了喂鲨鱼？”
　　燕临秀连连摇头道：“我知道姐姐不是这种人。”
　　“嗯？还在贫嘴？快去歇着去。”燕临素又喝了一句。
　　燕临秀只好耸了耸肩头，给薛忘雪递了一个眼色，小声道：“若是有事……”
　　“嗯？”燕临素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她哪里还敢说下去，当即缩回了船舱。
　　薛忘雪莞尔回头，道：“姐姐若是有话想单独说，就直接跟临秀开口便是，何苦又凶她呢？”
　　燕临素被薛忘雪猜中了心思，脸色铁青得更是厉害，“我是阿秀姐姐，我凶她又怎的？”
　　薛忘雪微微挑眉，笑意却盈在眼底，“可我是临秀的娘子，我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相公被人欺负。”
　　“……”
　　“姐姐，对不对？”
　　燕临素知道说不过薛忘雪，便低头喝了一口热茶，将话茬引到了另一处，“茶泡得久了些，有些发苦。”
　　薛忘雪伸手去接燕临素的茶盏，笑道：“那我再去给姐姐斟一杯。”
　　“不必了。”燕临素按住了薛忘雪的手，继续道：“这些日子，你对阿秀很好，我是知道的。”
　　薛忘雪唇角一勾，微笑道：“我也知道，姐姐是打从心底疼临秀的。”
　　“薛忘雪，你会一辈子待阿秀好么？哪怕她可能一直是这个模样。”燕临素正色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薛忘雪微微仰头，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辰，“我总有一日也会老成她这个模样，你说，她到时候会不会嫌弃我？”话音微媚，薛忘雪又侧脸看向了燕临素。
　　燕临素严肃地道：“你未免也太轻看我家阿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