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衔在宫门口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穿着麒麟朝服的男子打马而来,脸上表情似嘲似讽,身体挺直,坚不可摧。
“这真是那天和我一起喝茶的容让?”
明奕听到景衔这话没有做声,他知道王爷不需要回答。果然,景衔继续说下去,“今天的容让可比以前那蠢样子顺眼多了。”轻嗤一声,转身进了宫门。明奕跟上,临走之前深深看了景衔一眼,意味深长。
在早朝上听着一群文官武将禀告着没用的废话,沈子循几乎要无聊的打瞌睡,但任谁都在他严肃倾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走神的意味。
“边陲小国安分守己,这全要仗着容将军的威名。”
听到这句奉承话,沈子循转头望去,搜索了一下原主记忆,知道这是后期导致容让悲剧的关键角色,兵部尚书林斌。林斌明面上仰慕容让,事事找容让商量,事实上嫉妒容让的功劳,一次次和容让相处的过程中摸清了容让的作息规律,不仅数次在皇上面前诋毁容让,加速了皇上要除掉容让的计划,后来在皇上设计陷害容让的过程中将伪造的与属下谋反的信件塞在了容让的书房暗格中,并将暗格中容让次次实战后未编写完的兵书拿走据为己有,几年后完善好并发流于朝堂,在死后也被称为“兵将之魂。”
真是瞌睡来了枕头,看自己无聊自己送上门来叫我打发时间。沈子循瞟他一眼,目光意味不明,在林斌感觉到之前收回目光。既然主动来招惹我,暂时收些利息倒是不错。
“启禀皇上,林尚书言过其实,并非只是微臣震慑边陲,也是因皇上威名远播。安国破国之时,安王曾亲口对微臣说过:吾与承允帝斗了十年,却不成想败在了刚继位三年的承泽帝手中,虽说不甘心,倒也不冤。”看着承泽帝明显好转的脸色,沈子循继续说道:“如今我国虽说战乱暂歇,外患暂缓,但却不可懈怠。这几年战乱充分显示了兵力的重要性,兵强则国盛,刚才林尚书的减少新入兵丁人数的建议微臣不敢苟同,我们无需向任何国家示弱,既然已经把他们打的无还手之力了,再做什么都无法减轻国家之间的仇恨,只有把他们打伤打怕甚至打死,让他们彻底息了挑衅之心,才能永保安宁。”
承泽帝点头,心里认同容让的话,面色平常,“容将军有何建议?”
就等你这句话呢!沈子循想了想以前世界中的做将军和皇上的经验,说了许多听起来很有建设性实行起来却困难之极的建议。至于结果?不导致兵丁□□就算大喜,这个害惨了容让的国家,沈子循没有亲手毁了它就不错了。而且这些事情势必要交由林斌处理,虽然由自己来做的话必定能使国家强盛,但他不认为林斌有这个能力。欢喜一场以为接了个好差事,白忙之后无功反过,想想到时候林斌的下场就开心。
沈子循刚说完,承泽帝迫不及待的抚掌叫好。容让在战争上的敏锐感觉,恰恰是最让承泽帝忌讳的点之一。有多欣赏他,就有多么想要杀了他。
看清皇上眼中隐藏的杀机,沈子循无意识的勾了下唇,眼底狠戾一闪而过。容让对承泽帝是愚忠的,完全信任的,看吧,景晨,我对你多忠诚,待你将我的利用价值压榨干净之时,希望你不要后悔。
“今天容将军所提之事便交由兵部尚书处理,希望爱卿在接下来几年之内能为我国训练出一大批有为之人!哈哈哈,今天若无事便都退了吧。”看的出来承泽帝是真的开心了,否则不会如此情绪外露。
早朝过后,在沈子循心安理得的和皇上一起吃饭,享受着御膳美食时,却不知被人“心心念念”着。
景王府中,景衔在纸上写下沈子循今天的那些建议,细细琢磨,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纸,突然笑出声来。“原以为是个头脑简单的蠢货,却不成想在这挖了个大陷阱,按这情况下去,这成国算是败光了。容让啊容让,你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想着今天那个在马背上背脊挺直的少年,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将军,景衔又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本以为你活不过二十五个年头,看来倒是你藏了大拙了。”
如果沈子循听到这话,恐怕会嘲讽的告诉他,那个蠢货将军,最后死时二十又四。
第4章 一·3
经过了无数世界的勾心斗角,沈子循在这个世界难得的感到了安逸。在将军府里休整了几天,沈子循确信能够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完全压制住,终于决定出门去转转,在完全自控的情况下领略一下他原本世界中感受不到的风情。
走在街上,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周围百姓的叫卖,一边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承泽帝在林斌等人的撺掇下,越发感觉容让的威胁性,这样的人现在在掌握之中还好说,将来若有一日对皇位虎视眈眈,恐怕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抱着这种宁愿错杀不愿放过的心态,承泽帝将陷害容让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嗤,做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承泽帝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让沈子循想起了在他以前穿梭过的一个世界中的人,同样的披着圣洁的光辉做着黑暗到极致的事情,甚至被人发现后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都是被沈子循陷害的”这种姿态,就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不费丝毫力气便能叫其他人替他对付自己。
“果然伟大的人各有各的伟大,贱人却是同样的下贱。”刚不知不觉说出这句话,便感觉有一道视线紧锁着自己,沈子循抬眸望去,只见宴宾楼二楼扶手边立着一身形歆长的男子,唇边笑意若春风。
“不知是否有幸请容公子楼上一叙?”
“容某之幸。”客套又疏离的回答,令宝蓝色衣衫的公子笑意清淡了些。
进到隔间,沈子循作势行礼,“参见...”景衔拦住沈子循的动作,“在外无需见礼,你我二人名字相称即可。”
屏退侍从,两人分别坐立檀木桌两侧。
景衔首先打破沉默的局面:“上次朝堂之上听闻容公子一席话,胜过千百册纪律戒条兵法书册,只是其中有些许不明甚解之处,望能告知景某一二。”
沈子循虽不愿与景衔多做接触,但现在他就是无脑的楞头将军,不好一句话不留甩袖离开,只得耐心详解。
景衔一边听一边控制住眼中要溢出的笑意,面前红衣少年似骄阳般耀眼,一举一动都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视线,而他所言所语看似详尽解读略过之处,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透露出来。但这不代表他什么收获都没有,起码证明眼前的少年至少不像以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懵懂无知。若早知道少年其实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就不会看着他置于现在的处境进退维谷了。
侧头看了看仿佛不为外界所动的正认真讲解的少年,不由自主的抬手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罢了,这小子现在这样子看着也顺眼,便先放在身边看着吧。
脑袋被□□了的沈子循一愣,不解的向在他头上揉来揉去的手的主人看去,大眼睛中满是迷茫和委屈,还有说不出的控诉。
骄纵的少年脸上出现这幅少有的迷茫表情对旁人来说是有致命的吸引力的,起码景衔的眼眸在一刹那间就幽深的不见底。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解读出了这眼神控诉的内容:“我在认真的给你讲,你不听就算了,折腾我的脑袋做什么?”
心中失笑,这小子明明是有尖锐的爪子和牙齿的狼崽,偏偏要扮成无害的白兔,把自己放到了这个境地,也算是自作自受。
若是沈子循听见景衔心里的这番话,必定会狠狠的反驳,谁会想要把自己放到这种地步?还不是那个无脑将军自己作死?
轻叹一口气,走到少年身边,两只手握住少年的肩头,对着少年清亮的眼眸一字一顿说道:“记住,有事情不要硬撑,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必定会尽力助你。”
沈子循心中诧异,面上却表现的受宠若惊,只是仔细看去眼眸却毫无波动,沈子循早就忘了怎么去相信一个人,无论是谁。虽然不知道这个王爷抽什么风,但是连血亲父亲都能轻易将自己舍弃,又怎敢奢求他人如何?
看着少年的表情景衔也能多少猜到少年的想法,虽说少年刚刚二十二岁,却早已是众将之首,统领千军万马,身居高位再如何小心也抵不住明枪暗箭,恐怕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越发怜惜的目光,沈子循本能的不愿意去细究原因,只是默不作声,不知心中在思量什么。
第5章 一·4
半夜时躺在床上的沈子循毫无睡意,看着上方出神,即使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毕竟不管这具身体的数据被调整到多么完美,也不可能会超过这个世界所容纳的极限,否则会造成征程系统错乱,从而引起他父亲的注意,虽说不见得对抗不了征程,但是异常麻烦,这也不符合他的初衷。
“嗒嗒嗒嗒···”
屋顶上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换做其他任何人都未必能听见,但这逃不过现在的沈子循的耳朵。
感到有人停留在了自己床的正上方,沈子循眼珠转了转,然后合眼,等着看来人是何目的。
等了一会,人房顶上再没有了脚步声,屋外却传来了动静。窗户纸被捅破的细微的声音,一下子就让沈子循想起了在以前世界中他徒弟对他做过的事——用迷香放倒了他,然后偷了他的秘籍,最后还杀了他抛尸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