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信,尽可以问一些淮阴侯的事,看他能不能答出来。”刘敏康心想,林儿能让刘长为帅,说明他对当朝的局事看得很透。就算他不是韩信,起码对他的事也了如指掌。
周勃蹙起眉,深深地看着韩林,韩林有些心慌,虽说知道了刘敏康的想法,可这也太冒险了点。
论相貌,的确与那人有七分左右的相似,只是那人的脸上多了几分楚国贵族留下的傲慢与杀气,眼前之人的脸上却多了一丝俊朗与清明。
再说身材,除了瘦弱了些,倒与那人更像了。
他真是淮阴侯?
当年吕后说淮阴侯想逼宫,所以将他处死在长乐宫悬钟之室,周勃心里也是很痛惜的。
韩信的帅才当今天下无人可比,虽说汉家天下已定,可这样人才冤死宫中,不得不说是武将,也是开国功臣的悲哀。
难道世上真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法术?
周勃一步步向韩林走去,慢慢斟酌着开口问道:“当年攻北齐,天气火热潮湿,高祖让淮阴侯管理粮仓,他是用什么办法让蜀中粮仓不再有变质浪费的现象的?”
韩林暗自松了口气,这个,他还真知道:“从前门运新粮进来,从后门运出旧粮,我称这种运粮的办法为推陈出新。”
周勃脚步一顿。当年掌管粮仓的法子,周勃亲自请教过韩信,推陈出新四个字也是韩信亲口告诉他的。
“淮阴侯东进中原时,让士兵大修栈道,实则他屯兵于哪里?”
“陈仓。”
“垓下之战,淮阴侯是如何布兵的?”
“我居中,孔熙为左,陈贺为右,高祖跟进,周将军,您断后。”
全对,这下周勃顿时大悟。想想刚刚自己还要把人赶出府,差点就犯大错了!如果让吕后知道淮阴侯没死,不仅会派人再害淮阴侯,没准他周府上下也会被牵连。可不论如何,最重要的是他最敬畏的人没死,太好了!
周勃马上作揖跪地:“老臣周勃,拜见淮阴侯。”
韩林顿时傻眼了!
刚刚那些问题都是他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回答他也是为了不让周**疑,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于是马上转过脸看向刘敏康,意思你想出的主意自己解决。
刘敏康与他对望了一眼,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看来自己猜对了,虽说林儿不是韩信,可他对韩信很熟悉,还好,现在看来,姨父是相信了,起码不会再让自己把林儿赶出府。
想想刘敏康禁不住嗤笑出声,姨父的性情直率,喜怒完全形于表面,这种性子还真的不适合待在朝廷之上,征战沙场才是最适合他的。于是,忙把姨父扶起身来道:“姨父,淮阴侯醒来后,陈平想把他送给皇上,换富贵,侄儿歪打正着救了他,为了不让人起疑,我就给他安了这么个新身份。”
周勃听到刘敏康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可长安太危险,我看还是赶紧让淮阴侯离开这里吧。”
刘敏康听了,沉吟道:“不瞒姨父,皇上已经知道淮阴侯已醒之事,而且已经与林儿见过面了。如果现在他突然消失了,我担心皇上会有疑心。我知道,皇上并无害他之心,可有些人却是非要置他于死地的,所以我想还是……”
“什么!”周勃立时打断了刘敏康的话,“皇上已经知道了?!”
“是。”刘敏康蹙眉思索片刻,“今日朝会,皇上应该已经宣布此次去北燕将领的人选了吧。这件事,皇上在相望楼询问过林,林向他举荐刘长为帅,您为副帅,这样太后就可以放心让您领兵了。”
周勃闻言,终于明白为何今日皇上会让陈平做了左相,又同意让他去平燕了。
他想领兵,一来是为了救儿子,二来不想失了兵权。打了一辈子仗,真要让他解甲归田,他做不到。而且手下还有一帮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只有打仗,有了军功,皇上,太后才能看到他们的价值。
周勃向韩林又施了一礼:“谢谢淮阴……”想想这个称呼又不对,转口道:“谢韩公子向皇上进言。我本来以为皇上会派吕释之那个匹夫去,那人仗着是皇亲国戚,只知道要功请赏,完全不会领兵打仗,他去了根本解不了北燕之险,不但亚夫有性命之忧,大汉朝的北面也会不保。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领兵去平燕了。”
韩林虚扶着周勃的两臂,一笑道:“我知道将军一心为国为民,只是身在朝廷,多有顾忌。能做的,我一定会做,希望将军早日平定叛乱之军,凯旋归来。”
周勃朗声大笑:“好,好!”
见周勃脸色好了不少,刘敏康接着说道:“姨父,侄儿倒真有一件事要向您禀报。”说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了一张条绢帕递给周勃。
韩林两眉一跳,那不是闳孺给他的吗?
周勃接过来打开一看,雪白的绢帕,绣着的梅花,针角细腻,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里会有的,再看边角的两个飘逸俊秀的字体,上面只两个字,“灭侯!”
灭侯?周勃额角一抽,立马抬头看向刘敏康:“宫里送出来的?”
“是!”刘敏康面无表情道,“父亲在宫里安排的人,不会有错。”
周勃把绢帕揉在手里,越揉越紧,眉头也深深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慢慢来到一个香炉边,随手扔了进去,烧了,再踱回案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第二十三章、射阳府来人
这时,大厅门被轻轻推开了一点,穿着青布长袍的王安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张拜帖,来到两人近前轻声道:“将军,表少爷,射阳府的太仆令来了,见还是不见?”
“他们倒是心急。”周勃冷笑。
太仆令,姓刘名进,是刘敏康的三伯,也算是射阳除了老射阳侯外,最说得上话的,当然,射阳家大业大,子孙又没几个上进的,要不是有刘敏康在长安城这几年看着这些生意,估计射阳侯死后早败光了。
听说这两年为了争那个侯位,刘敏康的几个兄长明争暗斗的,不知又败了多少家产,这个三伯是支持刘敏康大哥的,也就是射阳侯长子,看来今天来者不善啊!
刘敏康垂目,两指在案上点了点,又看了眼韩林,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了:“姨父,三伯千里迢迢来趟长安,我们不见总太失礼了吧!”
“你的意思是……”周勃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他们不就是要分家嘛?”刘敏康单手支在额上,在额角轻点了点,勾唇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来,“那就全还给他们。”
韩林心里一惊,但看着刘敏康那满脸的笑意,知道他肯定已有了主意。
现在射阳府来人,说的又是他们自家的人,他这个外人倒不太好在场,于是起身告辞。
刘敏康知道林儿还在为昨天的事怪他,想说清楚,可现在也不是时候,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本来也想留在大厅看热闹的阿易,被刘敏康一吩咐,只能也跟着韩林走出了大厅
可阿易嘟着嘴,心里越想越不乐意,跟着韩林在抄手游廊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嘿嘿一笑,拉着林哥的手就拐了回来,躲在了正堂的后窗下面。
韩林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可这样明目张胆的偷听,尊的可以吗?
“走吧!”韩林无奈地拉了拉阿易的衣袖,奈何阿易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
“林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阿易压低声音道,“放心,少爷他们正忙着吵架,不会注意到我们的!”
果然,这时大厅里传过来大声争吵的声音。
“看在我们刘周两家亲戚的面上,我称你一声周老将军,敏康是我们刘家的人,希望您以后不要再管我们刘家的事。”刘太卜的声音苍老中透着相当的不满。
“敏康除了是你们刘家的儿子,还是我周勃的侄子,怎么?我侄子被人欺负了,我还不能出面管管?!”周勃的声音中更是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们怎么会欺负他!”周勃毕竟是带过兵的人,这么一吼倒真把刘进唬了一跳,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我们也是按祖制办事!刘敏康身为射阳世子,年过十八还未娶妻,当年让他来长安也是来代管这里的生意,现在新的侯爷快选出来了,那这的产业当然要归新的侯爷管。”
“你还敢说!”周勃一把揪住刘进的领子,抬手就要揍他,“当初敏康被他父亲赶出射阳时,你们这些人谁替他说过一句话?这两年,他把长安的生意经营得井井有条,越做越大,这时候你倒想来管他了?这是你一个长辈应该说的话吗?”
“姨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刘敏康偷偷笑了声,众人没发现,这个表情却被在外偷看的韩林收在了眼底,再见刘敏康时,只见他用力去拉周勃的手,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奈何周勃力气实在是大,根本拉不动。
屋里一阵混乱,阿易一颤一颤地偷笑。
韩林无奈地摇摇头,好好一个家闹成这样,放在谁的身上心里都不会好受。
屋里的刘敏康,屋外的阿易,主仆两人怎么看都有点缺心眼,现在这个时候还笑。再仔细听听,架是没打成,在刘敏康的调和下,双方居然坐下来,选日子,分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