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许西元所料,哪怕有人证,也只能证明老乞婆祖孙是为人所下毒。这毒,知府私下里偏向信任许西元是鹤顶红。但以当时人的所见,鹤顶红是剧毒之药,服用此毒物后怎可能还有命在。哪怕许西元直言相告,她的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使人不毒发身亡,但是毒素对身体的损伤却是不可避免。
府衙里,郑太生打算息事宁人,因冤枉许西元一事同她致歉,那陈村雨则一副尖嘴猴腮,不罢不休的模样。这事是谁干的,一目了然。
知府陈大人是个清廉的好官,他也像帮助老乞婆祖孙,但老乞婆祖孙一个瞎一个小,周围没有人可证明她们是为何人所害,故而这桩官司,是要不了了之了。
得知此事,许西元怒不可遏,自衙门回来之后,她整个人板着一张脸。变成许仙后还是头一遭这样。她心情不好,语气比平时更冷上三分
按照以往剧情,该是官差去陈府搜查时,白素贞主动让小青去找毒//药在哪。可是被自己阻止了救人之后,白素贞听了自己的话没表示要插手。许西元在店中挪步,思量到底要不要央求白素贞和小青去陈村雨举证。
她不愿想白素贞,想到白素贞身体失控的感觉会再次出现,她一向觉得人因情而性,因爱而性,哪怕是因性而性都好过控制不了这下半身而性。她也一向觉得认为无法自控生物本能的都是借口。她相信自己只是不适应这具更具生物本能的身体。比无法自控更糟糕的是,她能想起那种焦灼的叫嚣,那种渴求,并不亚于沙漠中缺水缺食的行人。
可那个是白素贞,修炼了一千八百年的怀了凡胎的白素贞。目前白素贞大概是能够体谅她对这身体的无法操控,可要是再这样,白素贞会不会一掌劈了她,让她魂飞魄散?
许西元觉得,她有必要好好体会下本地的风土人情,了解一下此地的勾栏瓦舍在何处。
实在不行就去找专业人士解决下生理问题——冒着安全的风险。艾滋约莫不会有,但是花柳、梅毒可就难说了,她记得以前旅行遇到的医生姐姐说过,梅毒就算好了,也能检查得出来。这还是在现代。这古代梅毒能治?
她回去要好好翻翻医书,了解下有无预防性病的药剂可用。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解决生理问题解决出生理疾病来了,岂不是更要命。借尸还魂得了性病,这种古今第一人她不想做。
再不济的话,只能研究下药物去势了……就当是做变性手术。许西元重重点了点头。
这时偷眼看她的小二黑撞入她的视线。
同样是妖……
许西元瞄向了小二黑,她招招手,小二黑赔笑着凑到跟前:“许大官人有何吩咐?”
“你可会隐身之术?”
小二黑点头,笑道:“许官人忘记南山寺那晚我躲在外面吓你了么?”
许西元面孔一僵,“吓我你很得意?”
小二黑忙收敛笑容,“不敢。”
“哦,是不敢,不是没有?”
不知这主人今日为何胡搅蛮缠,小二黑连忙表明自己的衷心:“不曾得意。”
许西元磨了磨牙,问道:“若是让你去某人家中寻一件东西,待官差来了交到官差手上,你能做?”
小二黑点头表示自己完全胜任,“那何尝需要隐身之术?”
许西元刚想笑,笑容便垮了,这山魈智商跟不上,万一办砸了指不定要连累大家。
“许官人。”小青全程听着两人窃窃私语,对许西元这种有任务找山魈的做法,她表示不理解,虽说他们有过节,但眼前明明摆着一个技术精良道行高深的专业人士,哪里轮得到山魈?小青仗义道:“姐姐说了,老乞婆祖孙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许西元愣了几秒才反问道:“你也会隐身之术?”
“何止是……”小青正想自夸一把,可她陡然想起这许西元不是许仙,记不得自己死于被吓,可能全然不知她和白素贞的身份。姐姐既然不说,总有她的道理。“其实呢……”
眼看着小青脸色变了几变,许西元吃不准她的想法,生怕她反悔,忙道:“哦,差点忘了,青娘子大概是投了名师学了绝技,本事能通天呢,那会些隐身的小道自然不再话下。劳烦你走一趟,依我的猜测,鹤顶红应该藏在陈村雨家中。”
这话怎么听来刺耳,本事能通天指的是她对她施的噬心之术?都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这人恁的记仇。“我可没有许官人说的那么有本事。”小青暗哼一声,不愿帮忙了。
许西元正容道:“青娘子请勿妄自菲薄,此举能为老乞婆祖孙讨回公道。再怎么说你姐姐都让你帮忙呢。”
哼!小青气得跺脚。姐姐还说许西元人好,呸。许仙勉强能算个愚蠢的老好人,这许西元就是个奸诈的小人。最近姐姐对她也越发好了,私下里让她做饭的时候按照许西元口味来呢。早上她伺候姐姐梳洗问起许西元,姐姐神情有异,好笑中带着三分羞涩。姐姐为何会这样!难道是在许西元身上找许仙的影子?姐姐对许仙情根深种到这种程度?
和许西元约定了时间后,小青离开,脸上是走马灯一般精彩的表情。按照计划,许西元正要前往府衙,被小二黑若有所思地拽住她的衣袖。
“有事?”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小二黑在医馆混久了居然还学会了委婉。
许西元乐道:“讲。诶,等一下。”这厮该不会又说小青和她有一腿吧?“你不会又像上次那样……”
“不会。”小二黑道,“青娘子她很厉害,白娘子更厉害。”
“就这?我知道啊。”一年八百年和五百年的蛇精,地府黑白无常见了都头疼,怎会不厉害。
“不,许官人,她们,她们可能……”
“什么?”
小二黑凑近许西元,想在她耳边说不可传于第二人的话,可许西元哪容得他靠的这么近,将他推开一些,道:“别站那么近,叫人看了像什么样子。你要说什么?”
“两位娘子可能都不是人。”
……
……
就这?许西元大笑。
小二黑不悦道:“许官人,你别不信。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是个妖,自然不会是孤妖。我道行尚浅,但也能看出她们同我一般,皆是异类。”
“我笑你迟钝,南山寺那晚你不曾发现?”能看出青白二人是异类,不知能否看出她也是个异类。许西元笑着摇头。
“……不曾。”南山寺那晚他只觉人类凶残,各个凶神恶煞,他惹不起,能逃已是幸事。“你一早便知?”
“我一直都晓得,不过她们未必晓得我晓得。”
小二黑肃然起敬,道行高深的妖都不晓得的事情,许官人却晓得,可见这人虽无道行,没有通天之能,但在某些方面比有道行的更厉害。
“你这是关心我?”
小二黑这被刮了胡子的糙汉子山魈红了脸。
许西元拍拍他的肩膀,笑说:“多谢你。心领了。”
去府衙时,许西元还有些高兴,无论借尸还魂的体验多么糟糕,无论一来就遭受的噬心之痛多么恶毒,至少在这个荒诞的时间流中,她被人所关心着。这关心简单纯粹,是因她是许西元本身,而不是因为她的躯壳。
这心情的直接受益者是郑太生,因他态度诚恳,许西元不再追究他的纵容,只求知府陈大人寻官差去陈村雨家找毒//药。她一天跑三天府衙,陈大人也有些吃不消,但考虑到保安堂被人诬陷,情有可原,也不好说什么。可上门搜毒//药这种事情,无凭无据怎么可以贸然上门,给人参一本扰民,也是够吃一壶。这事给那些收银子干活的贪官或许立刻就办了,但陈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许西元也绝,愿立契约书,若寻不到甘愿受罚。
既然如此,陈大人卖她一个面子。
官差上门一无所获——没头没脑的找,自然寻不出什么宝。这鹤顶红说是旷世奇毒,如果主人不在容器上标注,谁会晓得那是鹤顶红呢。哪怕这鹤顶红堂而皇之放在桌上,谁又能确定这是鹤顶红呢。间中道道,许西元何尝不知,她的希望放在小青身上。小青不负所托,在官差没好脸色要迁怒许西元的时候,终于借助一阵风吹开了一幅画,画的背后显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摆着一小瓷瓶。瓷瓶上没有标签。许西元知道,这便是鹤顶红了。
陈村雨不承认。他说这是仙露,因而收藏妥帖。
仙露,也真是敢说。许西元微笑道:“既然是仙露,不若陈大夫尝一下,不用多,就一小口,看看到底有多仙。若这瓶子里不是鹤顶红,我赔你仙露,好不好?”
这时人畏鹤顶红如虎,陈村雨哪里敢尝,色厉内荏道:“这仙露岂是你能赔的起的,许仙,我要去府衙告你诬告。”
没想到这人心肠坏还嘴硬,都搜到物证了,还敢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嘛。许西元依旧微笑道:“既然陈大夫你不敢尝,那我来。”
官差心道,带回府衙另寻人检查便是,许大夫你要不要那么拼,万一真的是鹤顶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