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沿着手臂一路深入紫玉的内脏,紫玉吐出一口鲜血。
“风水轮流转啊,你这是报仇吗。”到底是半神体,不会因为这种小伤死掉。她握着单迹的手臂一用力,把手臂从她肚子里抽了出来。“沈呆子,这是怎么回事?”
沈瑜道:“神树死后,这条规则就没了。也就是说,教主现在是毫无弱点的完美体了。”
“毫无弱点?”正在画术式的赫芸灵机一动,“你们去个人把银长冰带过来吧。”
“你疯了?”紫玉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这样主人醒过来会杀了我们的。”
赫芸也不抬头:“你不把他带过来,我们就全得死。带过来,我们还有得一睹。”
紫玉问:“赌什么?”
沈瑜收起折扇,代赫芸回答:“赌教主对长冰的感情——无论是哪种——有多深厚。我去吧。紫玉麻烦你再支持一会儿。”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银长冰清冽的声音响起,众人皆是一震。
他步子很慢,很费力地向单迹走去。看到单迹那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模样,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很心疼,步子也加快了不少。
赫芸轻轻一笑:“那就拜托你了。我这边也快完工了。”
单迹只觉得自己泡在了一片火海里,睁不开眼。耳边的声音很嘈杂,有人们的争吵声,又有用古老的语言吟唱的咒歌,还有女人们的求救、孩子们的哭泣。他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醒过来了。忽然,一股混杂着洗涤剂香、草药香和胎儿香的味道袭来,他猛地张开眼。
周围火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意识慢慢地醒了过来。
他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道:“凝神。”
银长冰站在离单迹较远的地方,静静地指引着他。凭着一双清瞳,他很清楚地看到单迹身上有一部分力量在上蹿下跳。
“尝试着控制你的力量。”
什么力量?单迹一懵。话说这到底是哪?
“桀桀桀。”单迹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既丑陋又狰狞,但单迹还是很不幸地看出了那就是自己,便一下子明白了银长冰的话,原来自己还是暴走了。
“根据我的猜测,你现在是要来质问我的内心,鼓动我杀了外面的人对不对?”单迹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是我的另一面,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这么老套的剧情我是不会上当的。别想让我杀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那张脸停下来端详了他一会儿,又大笑起来:“你真有意思。难怪他会选你。”
“他?谁?”
“不过呢,我不是你的另一面。我是真正的言越颐。神树把力量还给你之后你负担太重,就成了我这张脸展现的模样。”
“你是言越颐?”单迹惊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超展开?
那张脸笑道:“随便你信不信。总之,你现在所在的世界和《蓝赤瞳》中描述的世界是不同的。为了不惹某人生气,我也不能说太多,只告诉你一点,你所在的时间轴与我们的时间轴错开了。”
单迹:“啊?”
他的视野缓缓拓宽,才看到了言越颐的身体。两人均在火海里,不过言越颐处在高位,估计是脸朝下地浮在了海面上。
“嘛,你也不用弄清楚啦。做好你的事就好了。”言越颐的口气比单迹要轻佻得多,“就算你不会被我迷惑,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现在你的身体归我,作为交换,我帮你控制好力量。”
言越颐的身体被火流向上托起,单迹伸手要拉住他。
“我去试试杀了那个银长冰,你有本事就来阻止我吧。你要是成功了,这份力量也归你了。”
什么叫“那个”银长冰?然而单迹只是略疑惑了一番,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言越颐脱离了火海,现在身体的控制权归他。
按照单迹的人生哲学,自己冒名顶替那么久,让他占用自己的身体一会儿也无妨。但前提是那个纨绔不用这具身体去杀银长冰。
于理,银长冰一死,这场游戏单迹就输了,再也回不去了。
于情,单迹就更有必要保护银长冰了。怎么能让喜欢的人死在眼前?
更何况,沈瑜、紫玉、赫芸都在外面,一个是得力的智将,一个是忠诚的手下,一个是可靠的盟友,保护他们是自己的义务和职责。
然而这片火海是言越颐的领土,单迹的牢笼。单迹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一厘米都没有上浮。
言越颐的意识一回到身体里,四处奔流的力量便安定了下来。尽管双瞳仍旧异色,暗红色的魔纹却褪了去。
银长冰上下打量着他,冒出了冷汗。直觉告诉他,这有些不对劲,于是便下意识地拉着沈瑜往后退了几步。
这个世界里,不存在换魂的设定。银长冰的知识里从未有过类似的概念,所以无论眼前这人的邪气有多重,他都只能认为,这就是他认识的言越颐。
赫芸用来画术式的树枝“啪”地一声断了,她索性扔下剩下半截:“还是晚了一步吗。”
言越颐露出玩世不恭的邪笑:“小小赫家,就想阻挡本尊?”
银长冰心中一恸,问:“言越颐,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言越颐扫视一周:“怎么会不记得?你们……都是我要杀死的人啊。”
言罢,他闪身到银长冰面前。
“你不是很喜欢我吗?现在呢?”
他这么一挑衅,银长冰反倒冷静了下来,用屈起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道:“我既然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的全部。所以,即使你没有了原来的灵魂,我也会因为你占据着这副身体而深爱着你。”
这孩子,仅凭直觉就认识到了我们是两个不同的灵魂啊。言越颐玩味地笑笑:“不愧是你啊,和他一模一样。”
银长冰一愣:“什么?”
言越颐没有接话,而是转了转手腕。身边的火焰汇聚到他手上凝成长刀。
“既然如此,就把你的血肉献给我吧。”
人终有一死,用几十年的寿命换来死在心上人怀里,有何妨?只是有些遗憾,我还没有把你完全把你变成我的啊,哥哥。银长冰闭起眼,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他没等到刀刃穿破心脏,却等到了浓郁的血腥味。那本应刺入他身体里的火刀硬生生地变了道,没入言越颐自己的身体里,正好穿破了心脏。言越颐吐出一大口鲜血,咒骂道:“好阴的招。”
说完,双眼一阖地栽了下去。
“哪里哪里,是你,咳咳,太蠢啦。”单迹跪在地上,一边咯血,一边吐槽着言越颐,“想用银长冰杀死你的方法杀死他,没门儿。”
他们两人心口上都插了把刀。千钧一发之际,单迹变出了一把刀刺向了自己,本体果然受他牵动,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意识里所受的伤,并不会致命,只要我相信我会活下去。”单迹捏散了胸前的火焰,“你就不同了。”
“你赢了。”言越颐认输认得很爽快。
单迹看着他的异色瞳变回黑色,道:“你为什么会和我长得一样?”
言越颐的身体渐渐变淡:“不是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吗,我们的脸其实是你想象出来的。”
“你要走了?”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当了他那么久,单迹对他还是有特别的感情的。现在看到他快消失了,还是有点不舍。
“啊。现在是你的时代嘛。”许许多多的火蝴蝶包围了言越颐,他勉力给单迹留出了脸,“看在你顶替我顶替得如此好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吧,如果你真的喜欢银长冰,就和他在一起吧。一颗心能接受的伤害能有多少?不要等错过了才后悔。”
露出的最后一部分也被火蝴蝶围住了,言越颐的声音闷闷地传出:“错过,便是因错而过了。”
单迹站起身来,目送着火蝴蝶如同那樱花瓣一样散了去。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赤脚男孩落到枯死了的树枝上,远远地俯视着一切。那目光清冷高傲而不屑,宛若真神降临。
庭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一只火蝴蝶翩然飞至他的指尖。
男孩低下头,吻了吻那火蝴蝶,笑道:“错过,因错而过吗。真会说啊。”
☆、你的
单迹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让他一时以为自己还在意识海里。
……直到他感觉挂在身前的某人动了动。
腰肢被环住了,抱着他的人察觉到他醒来,猛地收紧了胳膊,像是要把他按入身体里一样与他相贴。
“长冰?”虽然那人没有说话,但身上的香气不会骗人。
银长冰保持着耳朵贴在他胸前的姿势:“我一直在听你的心跳。”
单迹伸手,想要安抚性地摸摸他的头,却触碰到了一片湿意。
“你……”单迹一惊,翻过身,把银长冰压在身下,双手撑在他的头两侧,“你怎么哭了?”
“谁哭了?”银长冰带着浓重鼻音回答。
单迹无奈,腾出一只手打了个响指。一小团火团出现在了床头,照亮了两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