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地舒了口气,傲祁对着还跪在原地的午城说道:“这样的错实在不是你这性子该犯的,这次先饶过你。告诉淇奥,让他多加小心。”
“这……”心里刚才被主人的笑笑得发寒的午城,终于理解了主人长期面无表情的好处,虽然主人不喜欢人吞吞吐吐的样子,但是他还沉浸在主人大笑的骇人的氛围中,脑子里像是生了锈,好不容易才把话全部说出来,“这也是公子让我带给主人的话。”
傲祁又发出一声似是嘲讽又似是愉悦的笑声,对午城摆摆手让他退下了,自己很淡定的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打开密信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又想起午城来报告前自己心里想的那件事,他刚起了那个念头淇奥就主动联系上他了,情绪落差太大,连他都有些控制不了自己。本以为断了线的风筝一转眼又飞回到自己怀里,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
“啧。”
傲祁意味不明的感叹了一声,终于开始认真地看密信上的资料。
和冉冉,年方十四,父不详,母亲曾在如意坊内的浣衣间当洗衣女,后因年老体衰身患恶疾而被如意坊赶了出来,最后病死街头。
东方晴,父亲是神风派掌门人当今的武林盟主东方泰宏,掌门人老来得女,把东方晴视为掌上明珠,因此也就养成了她骄纵傲慢的脾气。
慕修齐,慕家长子,典型的富家公子一个,吃喝玩乐无一不精通,慕家主要经营船运与纺织。
“慕修齐。”傲祁一字一字的吐出这个名字,然后靠在椅子里一语不发。
窗外月色正好,淇奥放下今日刚购进的书,揉了揉眼睛。自从上次分别也有几日,如果傲祁有按他说的做,现在对家里一些事情应该查得十有七八了。
都说独孤家的祖坟坟头栽了桃花,独孤家的男子一个个生得玉树临风、风华绝代,自然而然也就有了很多爱恨纠葛恩怨情仇。
譬如他大哥这次没时间去白焰山庄就是因为在外游玩的时候惹上了南疆的蛇美人,家里又有一个贤良淑德背景却不小的妻子,急急忙忙地去南疆处理蛇美人的事一时回不来。又如他父亲,娶了个聪明的妻子,虽然外面也是桃花不断,但大夫人的位置却牢固不变,甚至还顺手帮父亲除掉了几个父亲玩腻了的,比如他的亲生母亲。
几代下来爷爷算是一个特例。他一生痴心于剑术,也许正是如此他才能在流花展云剑上达到那样的造诣。而且爷爷对男女之情从不在意,在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奶奶产下一对双胞胎之后,他又一心投入了流花展云剑中,而奶奶也不强求,待两个儿子能照顾好自己,她嘱咐好家里的奴仆,便余生相伴青灯古佛去了。爷爷的桃花自然同了家族的命,江湖中女侠对他暗送秋波者不少,但他连曾经武林第一美人、当年如意坊坊主鱼小雅都看不上,跟别论其他女子了。
然而,爷爷却意外得十分看重江湖义气,在江湖里人缘极好。
想要查爷爷的事情,如意坊就是一个突破口,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发现和冉冉裙上有如意坊特有的花纹时,将她带在了身边。
说起如意坊,这也是个奇妙的地方。
若说独孤家的男子祖祖辈辈头上必长了桃花,那如意坊就是代代坊主手上被缠了断情丝。所谓断情,断的是如意坊历代女子的情,那些个坊主没有一个是情路平坦的,不是我爱的人不爱我,就是我爱的人爱别人,好不容易有一个我爱的人爱我,这人不是被刺杀就是身患重病早逝。
带着小女儿孤儿寡母被如意坊收留的和冉冉的母亲,就是因为和坊主鱼初瑶的男人“交往甚密”,才会被毁了容丢去浣衣间,以至于最后得了重病逝去,留下一个女儿。
素来对女子宽容有爱的如意坊,在这期间因为坊主的命令没帮过她们母女俩一分,而那名男子得知鱼初瑶对一弱女子也能下此毒手,在一个夜晚飘然离去不知所踪。
咚咚咚,门被轻快地敲响。
淇奥收回思绪,走去开门。
门外却不是晚上常来他房间的和冉冉或者东方晴,而是慕修齐。
“慕公子有什么事吗?”淇奥笑着把他迎进门来,又给他沏了一杯茶。
慕修齐从怀里拿出两本书,有几分扭捏地开口:“这是我刚刚逛夜市时看到的,想起顾兄爱看书,所以买回来了,不知合不合顾兄的心意。”
“这是……”淇奥接到手里一看,眼睛都亮了,“我前朝话本的绝版!让慕兄费心了,我真不知该如感谢慕兄才好。”说罢已经忍不住将书抱在怀里,高兴地抚摸着封皮。
慕修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淇奥,见淇奥如此欢喜,他嘴边噙着一抹暧昧的笑,放柔了声音呢喃道:“无妨,只要顾兄喜欢就好。”
淇奥欢欢喜喜地打量着怀里的书,突然想起还有个大活人坐在自己身边,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书规规整整放到了桌上,椅抬眼就碰触了慕修齐意味不明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让淇奥反射性地往后瑟缩了一下,然后忽然意识到这举动太不礼貌,又讪讪地向前靠近了几寸:“这一路来多亏慕兄照顾,不然我第一次出远门还不知道如何是好。”烛光下他脸上泛起微红,有些手足无措。
如今对外自称为顾淇奥的淇奥身份是一个十年寒窗初入江湖四处游玩散心的秀才,路途中看见和冉冉卖身葬母心生怜惜,又在客栈被骄纵的大小姐无理缠上,幸好有在云泽杭湖上结识同出来游玩长见识的纨绔子弟慕修齐,才免去许多孤男寡女不必要的接触,不过好像又多了点其他不太正常的东西存在。
慕修齐像是对淇奥的靠近很满意,丝毫没有在意淇奥那一瞬间的退缩,他兴奋得一把握住淇奥的手:“能结识顾兄这样的风流人物实乃某之大幸,只愿顾兄勿要嫌弃我,我已十分开心。”
两人就着书的话题,又说了一通风花雪月,一个是呆傻单纯什么都不懂的小秀才,一个是口吐莲花花言巧语的富家子,倒是聊得挺欢,直到大半夜淇奥才送走了依依不舍的慕修齐。
待慕修齐离开,淇奥脸上还是笑着,刚刚那一点青涩与局促已经荡然无存。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不少酸话,但也从对方嘴里知道了不少东西,起码所谓的经营船运和纺织的慕府是真实存在的,但与他有多大关系还要打个问号,毕竟慕府近几年来涉及的海运是一件新鲜事物,大多数人并不清楚他的一些事情,淇奥也是看了好几本海图志才了解个大概,而慕修齐声称是慕府的长子,说起慕府未来的主要经营海运头头是道,不管是多细枝末节的都能解释得清清楚楚,说了许多却找不出半点破绽和差错,如果真的不是幕府的公子,那就是花了大量时间对这方面专门做过功课。
但愿自己没有被他察觉什么。
淇奥烧了密信,伸手摸了摸肩头快要脱痂的的牙印,一点都不后悔给傲祁通了信息,这一次是他自愿的,毕竟这路上所收获的带给他的诱惑太大,再想到傲祁,诱惑力加倍。
淇奥睡前想象了一下傲祁收到自己信息时候会露出什么表情,越想越觉得有趣,有些好笑地灭了蜡烛蜷成一团,习惯性的包着另一个枕头睡了过去。
☆、离去
一大清早,小厮正清扫着庭院里的尘土。
书案前,傲祁不慌不忙的翻看着一本本账本,偶尔提笔在上面记上两笔。虚掩着的房门被推开,来者端着一杯茶和几本旧书,着淡蓝长裙,身姿曼妙,有种介于少女与妇人之间的风味,这是那些刚刚十六七的小姑娘所比不上的。
“素兰,辛苦了。”傲祁抬头接过素兰手中的物品,笑着道谢,然后又埋进了账本里。
素兰在傲祁身边站了一会儿,见傲祁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个崭新的房间。
自从傲祁从白焰山庄回来,千玥山庄里的一些事情就开始悄悄发生了变化。
傲祁第一次有机会在没有大夫人的场面,直接与庄主进行交谈,而不是以往匆匆一面的问候。对于他和父亲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傲祁做了充分的准备,那一日的见面也非常愉快,从下午一直聊到了深夜掌灯时分。
这一次谈话让傲祁讨得了庄主的欢心。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庄主让他从那一间狭窄破旧的小房子里搬了出来,搬到了一间不算多豪华却已经足够宽敞明亮的屋子里,这间屋子还带有自己小小的一个院子,离正房的距离也进了许多,而傲祁身边也终于配备上了几个属于他的仆人。
当时大公子还在外面,二公子又卧病在床,庄主自然把关注全部都放在了这个向来默默无闻的四公子身上。一开始只是听外面说他武功好、得了白焰山庄庄主的赏识获赠双龙赤羽剑,回来后发现这个四儿子聪敏过人又谦逊有礼,庄主是越看越喜欢,慢慢的就把一些庄里的账本交给他处理,而傲祁也不辜负庄主的期望,一件件事情处理得快速得当,手上也是干干净净。
完全没料到事情发展的大夫人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连夜写了一封信寄给还在南疆的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