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资调配进展如何?”讨伐万煞宗,各门各派都将带上门派里的精英子弟,千玥山庄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作为此次活动的领头人,也率领了二十庄内护卫,分批次到达。这一百护卫不是白带的,路途上有孤独傲祁个人的店铺可以提供需求,到了琅极山吃穿住用就都要算为千玥山庄承担了。
“戈乌那处随我们起行一同调动发出,庄宁处再有两日就能配齐。”足够的物资供以调配是建立在傲祁手下巨大的商业资产上,如果说以前傲祁涉及商业得到的利益主要是在雄厚的财产和生活便捷等方面,到了现在随着计划的一步步布置下去,自给自足、不会受制于人、拥有完全的调配处置权的巨大优势有了全面的表现。
思及此,淇奥眸光一闪。也许是前段时间一直忙于此,他小憩时经常做一个梦,梦里他没有傲祁这样的先天准备,早早拥有了自己的商业基础,他的第一桶金是接手了东方泰宏的遗产和连芷柔的嫁妆——以女婿和相公的身份,理所当然。
也许是因为幸运,或者其他原因,在他需要面临攻打万煞宗的时候也有了足够的物质基础。
这个梦相当真实,甚至好几次他醒来看账本的时候都会有片刻的恍惚,感觉少了两部分资金。
因为这件事淇奥闲暇时也会去设想傲祁一人的处境,颇为有趣。
杯中的酒再次被斟满,淇奥喝了一口,开口半真半假的抱怨:“本来还想着中秋能在新修的山庄里过。”话语间似乎唤起了被辛辣刺激的胃部的残留灼烧感。
为自己失败的小聪明,淇奥心里权当敬自己一杯酒,将杯中的果酒再次喝尽。
“等这件事结束你能在山庄过几十个春夏秋冬,不用急在这一时。”傲祁紧接着淇奥的话,说得不容置疑又当机立断。
等他话出口后,他看见了淇奥脸上的笑,那是一个很坦荡又自然的笑,还有些许的婉转的耐心,从车窗洒进来的阳光映衬得淇奥的眉眼温暖而多情,相对比的是傲祁自己眼中逐渐布满的冰霜。
乘坐着他们的行进过高山与荒漠、春江与雪原的马车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了沉默。
异样的氛围包裹了整驾马车,尽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不自觉地被感染了不安的寅冥和晨煜在驾驶的途中交换着眼神。然而还未等他们眼神中的无奈散开,本能的警觉如同带着寒气的兵刃破空而出,随即平稳疾驰行驶间的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暗卫与死士几乎同时闪现在马车周围,将马车团团包围。
车外的喧闹持续了约莫两刻钟后,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声音而停了下来。
车厢门被打开,虽因有些轻伤而显得狼狈,却完全不会影响到活动的晨煜脸上带着些微的不解,双手将一支箭呈上给淇奥。
这只箭做得比寻常的箭精细,尾羽看似漆黑的,在阳光下就变成了泛着点点金的紫色,箭头和箭杆也是黑的,但是在箭尖按上了十分少见贵重却锋利无比的白色融铁,在空中像是一只翱翔的雪喙紫羽鹰。
“是万煞宗的人。”淇奥一边仔细摩挲箭尾处一道极浅的煞字印,一边朝傲祁点点头。
“他们出手我并不奇怪,”放松了刚才备战状态半挡在淇奥面前的身体,傲祁从淇奥手中抽过箭,拿在手中如同古玩一般的把玩观赏,“但是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们?”
打斗了这么长的时间,按照上一次的情况晨煜他们绝对不可能只是这么一点的轻伤。他们自认对自己手下的人和对方的死士有着清楚的估量,所以他们心里清楚,就算是打成平手也应该是两败俱伤的场面。
还有这一支箭,虽然锋利却不至于对他们专门打造的马车造成伤害,这绝不是对方低估了他们的防御,而正是因为对方对这一点十分明白。
这是一场本不应该出现的闹剧。
无数的碎片在淇奥的脑海里跳动不停,明明暗暗,繁多而杂乱,让他一时找不到那能定下整张画的最重要的一片。
但这并不影响到他的直觉告诉他,发生的这似是闹剧的一切事情并不简单,就像是他们的得到的“鱼饵”的反馈一样,看似得到的信息都是发生在正常的逻辑下,平静而又普通,十分容易被草草略过,实而其中隐藏的怪异一旦被察觉,就彷如小虫一般爬满了人的全身,让人身心发寒。
边想着,淇奥将自己所虑一一同傲祁说明。
傲祁虽一开始未思及如此深,淇奥稍一提醒也明白了其中曲直,完全不需要做任何讨论用以缓和,一个眼神的交会,两人开始从头将他们的计划日程再一次地梳理一遍,人力分布的疏密轻重、物资运输的缓急……
有些地方需要调整,有些地方需要扩充,有的地方需要删减。
并非不能忍受失败,只是觉得没有体验失败的必要。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得出这样的结论,这都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当静女敲响隔门询问是否需要用餐时,两人刚刚整理出了一份新的文书。
与此同时,几乎是在两人停笔的同一时刻,各门派掌门人在自己的书案、房间、练功房内见到了一个凭空出现的鬼魅似的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向大家请个假,因为要出去玩,没有网络,所以下次更新应该是一周后,也就是下周六
肯定不会坑的,请大家放心,也请大家不要放弃傲祁和淇奥_(:з」∠)_
最后,谢谢 殊途 的地雷
大家新春快乐~
☆、老人
从天角林远远就能看见琅极山上的皑皑白雪,在灼热的烈日下反射出越发刺眼的光芒,嶙峋突兀的山壁被冰雪包裹成了冰冷的锋刃,割裂了飘渺的云雾和背后的碧空,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
被天角林所包围的破落村庄,在这个炎热的晌午,安静得像是没有人烟。尽管已经步入了秋季,这个秋天却是以一个极其不寻常的高温开头的,匍匐在树干上的知了拉长了声音,像是要把命给喊出来,仍旧没有带起周围空气的半点波澜。
在这条通往琅极山万煞宗相较而言最为安全的道路上,这座村落是坐落在此的唯一一座,因而,尽管它已经死气沉沉,寂静得可怕,却是可以供一大群人落脚驻扎的唯一可选择的地方。
在看起来勉强算是村口的地方,傲祁和淇奥两人从马车上下来,仅带着静女、寅冥和晨煜三人绕着村子大致走了一遍。
村里也不是真的没有人。如果靠近房屋,透过那些没有一块好的窗户空隙,可以看见从屋内时不时闪烁出的并不善意的目光。那些目光像毒蛇吐出的信子袭向外来探寻者,紧接着又被过于毒辣的日光所阻碍了,就像是同样被灼热阻碍在荒芜的田地里而被不得生长的禾苗,禁锢在那一小片空间里。
五人从村头走到村尾,然后踏上了村后连片的皲裂灰黄的田地。
傲祁两人走在前头,静女手里拿着伞跟在后面。伞原本是给淇奥打着的,可是方才撑着走了没两步,淇奥就让她把伞放下了,静女看了一眼傲祁的神色,只得收了伞。然而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淇奥尽管没有出汗,但现在浑身上下的皮肤像是火烧过似的烫,烫得淇奥一阵阵打冷颤,连头发都像要烧起来似的。
傲祁的体质不同于淇奥,酷热在他的身上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他拉着淇奥的手,淇奥不让打伞许是为了避免引起村民不必要的仇恨和愤慨,他也就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淇奥身上的热气慢慢引出来,少一点是一点,避免冷热交战给淇奥身体增加负担。
田埂的尽头还有一座小屋,支着七歪八倒的篱笆,门口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放着几口空荡荡的大缸,是整个村子最远的一座房子,傲祁他们在村子中央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里是他们希望能够有所获的最后一个突破口。
还未走近,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门外是什么人?”
一行人在篱笆外站定,淇奥朗声回到:“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地想要讨口水喝。”
伴随着缓慢的敲击声,以为佝偻着腰几乎看不见脸的老人从屋里走出,他一手撑着拐杖,短短的一段路依旧被他走得哆哆嗦嗦,几近摔倒。
在老人再一次大幅度的晃动时,傲祁和淇奥出现在了他的左右,稳稳地扶住了他。
老人终于可以微微抬起头,用他那浑浊的眼睛打量这几个陌生的年轻人,似乎是确认了这几个人无害的身份之后,老人带着五人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这座房子容不下六个人,只有傲祁和淇奥两人跟着老人家进了屋。屋内其实很空,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一个灶台再没有其他东西,桌上落满了黄土和灰尘,没有茶壶也没有茶杯,看起来不像是能够喝到水的地方。
但是老人却让他们稍等一会。
带着些许的疑惑,傲祁两人看着老人走向了灶台旁,接着搬出了一个不太干净的中型水缸,老人搬得有些费力,随着动作里面回响出叮叮哐哐的声音,代表这个水缸里已经没有多少水了。
掀开上面简易的木头做的盖子,老人家又拿出一个缺口、沾着漆黑指印的碗,伸手进缸口舀了许久才盛出小半碗水——散发着异味的、沉浮着沙土的、根本不能入口的却已经是老人最为珍藏的——颤颤巍巍地递给淇奥:“娃娃晒伤了吧?来喝点水解解渴。”淇奥的双颊已然被太阳照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