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青年撇了撇嘴,不屑地说:“现在谁都别想关得住我。”
水牛再次露出轻蔑的目光,心说前天是谁让人扔进水里,捞上来都断气了。醒来就变了个人似的满口放炮,还不夹起尾巴低调做人!
青年忽略他不值钱的眼神,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水牛手里提的篮子上。
“快给哥哥两口好喝的,待会儿给你偷肉吃。”
水牛护犊子似的把篮子往怀里一抱:“阿初我警告你再偷我的酒我就告诉翠花婶婶你不仅不吃药还嫌弃她熬的粥——”
青年睇了他一眼,表示对他的娘炮深深的鄙夷之情。
“水牛,你不给我酒,又何必跑来馋我?”
水牛这才想起正经事还没说,一拍脑门叫嚷道:“唉呀妈呀,差点给你搅和忘了。你赶紧去收拾一下自己,门主回来了,晚上设宴所有人都要参加。”
青年怔了怔,眉梢的笑意淡了下去。许久他才不紧不慢的说:“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不用去了吧?门主的莺莺燕燕一大堆,怎么也不会缺我这号人。”
水牛就知道他会逃才特意来提醒:“不去不行,我听说门里出了大事,今晚门主好像要杀鸡儆猴。谁不去就代表做贼心虚,明天就成了待杀的鸡!”
☆、末等男宠
‘待杀的鸡’糟心地看他一眼,默默的转身回房。
水牛不依不饶的声音传来:“喂,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知道啦,我回去换衣服。”
青年整了整衣领,钻进了走廊尽头一间简陋的小房间,那里就是他的居所。
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脸盆架,组成了房间的全部。潮湿阴冷,连扇窗户都没有。
青年用力拉开柜门,里面整齐的叠着两套素白的衣衫,由里到外,白茫茫一片。好在质地还算柔软,不然就真成了披麻戴孝。
“没想到你的爱好跟我一样,若是一堆花花绿绿,我宁愿被当鸡宰了也不去赴什么宴。”
青年换好了衣服,打了盆水照起镜子来。
倒映出来的青年有着一张恰到好处的瓜子脸,淡色的长眉斜飞入鬓,一双沉静如深潭的双眸狭长又深邃。鼻梁挺直,给整张脸添上了一股只有男人才有的英气。若唇瓣的血气能充足一些他几乎就完美了。
这般出色的相貌,在沈戚的后宫中居然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
青年对着水面冷笑了一声,懒洋洋的说道:“谢轻平啊,借尸还魂还能让你捡到一具年轻貌美的身体,真是不知走了哪门子狗屎运。”
最后几个字他是咬着后槽牙说的,带着对老天森森的谢意,差点感动了自己。
没错,这位一脸戾气的青年就是大名鼎鼎的前任魔头——谢轻平。
他又活了,活在一具被欺凌至死的身体里。身体的主人是个孤儿,名叫阿初,无家无业目不识丁的流浪汉。据说某日门主醉酒,在大街上把他错认成什么人,掳回家强行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起来发现睡错了,然后被迫把他收留下来,一直扔在后宫里再无问津。
阿初性格倔强,又满身都是刺,因此得罪了不少‘后宫娘娘’们。他死的那天门主也知道,可惜‘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连个给他报仇的人都没有。
谢轻平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都死过一次了,他知道什么叫因果循环轮回报应。再回首恍然如梦,所以何必再执着呢。
不过,怎么可以是沈戚的男宠?让别人知道真相还不得笑死?
谢轻平愤懑的捧了一捧水洗了个脸,下定决心打死也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他就老老实实做个卑微的阿初吧。混吃等死,乐得自在。
门主设宴,即便是家宴也要分座位主次。谢轻平这种级别的免不了要被排到大门口,轮到上他的菜都已经凉了。
以他的目力能轻易看清高台上端坐着的沈戚,他变了,变得都快让谢轻平认不出来了。上面那个威严中透着戾色,喜怒哀乐都不溢于言表的人,就像一尊俊美的石像,没有一丝人气,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于谢轻平不过是两日未见,这番改变,不可谓不震撼。谢轻平轻轻闭上了双眼,以掩去一肚子的心酸。
戚戚总算长大成人了,虽然过程太坎坷,但始终是长大了,不再需要人扶持,不再需要人保护。
可为什么,心会那么痛?
谢轻平再睁开眼时便恢复了正常,他冷眼看着沈戚让人把‘鸡’提出来当场宰杀。原来那是一个混进来当男宠的卧底,半年内出卖了不少情报。
谢轻平太了解沈戚,敢背叛他的人绝不轻饶。杀一个叛徒这种小事他根本不会在意,让他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是那人的相貌,如果不是自己已经鸠占鹊巢,那人的相貌简直就是另一个谢轻平的再生。
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谢轻平猛然意识到一点,他把在座的‘后宫佳丽’们通通扫视了一遍,很快就有了发现。在这二十多个人里,每一个或多或少都有着当年谢轻平的影子。那双微吊的眼,那张薄而红润的唇…他摸摸自己耳后,恍然大悟。
原来当初醉酒的沈戚是看上了阿初耳后这颗痣!
谢轻平的心中五味杂陈,再看向沈戚目光中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这一眼,正好与沈戚不期而遇。
“坐在最后一位的人,报上名来。”
谢轻平暗道不好,赶忙装作大惊失色的熊样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佝偻这身躯,卑微的就像个笑话。
“回…回门主,小人名叫阿初。”
沈戚在听到他说话的瞬间就失了兴趣,刚才的惊鸿一瞥好像是一个幻觉。那样的神情,分明就是轻平的样子。可现在面前这个人…决不可能是他。
“罢了,你下去吧。”
众人都听出来门主被扫了兴,有两个座位特别靠前的人干脆放肆地笑了出来。笑声中保函嘲讽,沈戚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由着他们羞辱谢轻平。
谢轻平早已不在乎这些,默默无闻的退回自己的座位,酒斟满了一杯又一杯。
沈戚很忙,杀完鸡后便离席了,给一堆男宠们留下勾心斗角的空间。
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谢轻平此时就是虾米那一流的。大鱼们的斗法太高大上,人家看不上他。剩下的小鱼们只想拾乐,欺负人什么的最简单粗暴,虾米谢轻平无疑是个好对象。
“呦,这掉塘里没死成的人居然还敢坐在这里喝酒?”
谢轻平心情不好,抬头看了一眼围着他说话的人,看完他就后悔了,这俩家伙长得真糟心。
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姑且称他们为谢轻平的鼻子和谢轻平的下巴。
谢轻平的下巴长得不错,就是气质有点猥琐,也许是相由心生,他特别喜欢欺负别人。
“嘿,说你呢,魂儿还没聪塘里捞上来呢?”
他说罢就要上前推谢轻平的脑袋,伸手刚要碰到发丝,谢轻平的下巴就感到手臂一阵异样的酸麻,吓的他赶紧收了手。莫名其妙的左顾右盼,硬是没看出什么门道来,难不成是被虫子咬了?
一旁的鼻子看不惯下巴这么嚒嚒几几的,直接一脚蹬在谢轻平身前的小几上,逼着他仰起身体。
“臭小子,别想方设法的勾引门主,再让我见一次当心你的脸。”
谢轻平听懂了,这些人不是讨厌阿初,而是忌惮阿初的脸。他们害怕这幅出色的面容,要是哪天门主口味变了会抢他们的饭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谢轻平继续装怂。任下巴和鼻子如何辱骂,只要不动手就行。
身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谢轻平就坐在包围圈的中心,悠然自得地喝酒。
阿初的性格孤僻,当下的反应倒也数正常。
就在那俩货骂的起劲的时候,一阵金属吹奏的声音穿透嘈杂的噪音钻进谢轻平耳朵里。他大骇地站了起来,寻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这不是普通的奏乐声,相反没受过训练的人根本察觉不到这种声音的存在。它是无量山内山弟子绝不外传的独门秘法,专门用来传阅消息。
谢轻平当年也是偶然得知,他只能辨别,却听不懂内容。
无量山明明已经被他血洗得寸草不生,此时出现的声音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有漏网之鱼?
谢轻平被突然冒出来的不祥预感给慑住了,他再也坐不住,推开人墙一溜烟消失不见。
消失的谢轻平正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萧门上上下下没有他不熟悉的,轻车熟路的翻越了两个院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他捉住了吹奏的人。
“说,你是谁?为什么会无量山的秘技?”
谢轻平扼住那人的颈部,一只手顶着他的牙关防止他自尽。
那人就这么如一条死鱼,被紧紧地摁倒在地。
看他身上的服饰应该只是普通侍卫,他并不认识谢轻平,双眼流露出杀意企图吓退这位突然跑出来的漂亮公子。
可惜谢轻平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头,他用膝盖在那人肚子上重重一顶,一口血顺着嘴角就流了出来。
“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