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掉手上泥灰,吴名转头将那几个压根没有睡觉的辅兵叫了出来,让他们自己出去找饭吃,不许使用刚刚砌好的灶台,不许碰石槽和沉降池。
吩咐完,吴名便转身出了小院。
回到严衡的院子,吴名又让郑氏烧了锅热水,供他洗澡更衣,然后把玳瑁叫到身边,问她会不会做针线。
这时候的衣服还是上衣下裳,袍袖宽大,吴名又是郡守夫人,一身衣服极尽奢华,别称就是“行动不便”。
出门的时候,吴名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多大的运动量,等意识到自己得亲自“动手”干活,这身衣服很不方便的时候,他也懒得再回来折腾。但接下来几天里,类似的体力活估计不会少,现在又是夏天,即使他的身体已经因他是鬼修的缘故偏于阴冷,很难出汗,再穿这样的衣服也有点自虐了。
“夫人要做什么?”玳瑁看起来有些迟疑,“婢子的针线活儿……不算太好。”
“不做多复杂的东西,就是帮我做件方便干活的套头衫……麻袋见过吗?就像麻袋似的,弄两块大布片缝一起,再接俩袖子就成了。”吴名比比划划地说道。
“婢子……不会裁衣。”玳瑁憋得脸颊通红,但终是没敢应承。
吴名立刻沮丧地垂下头。
也是,玳瑁才十一二岁,会用针线补袜子就已经很厉害了,哪能期待更多。
“算了,你去厨房要水吧,我自己想想办法。”吴名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正房。
玳瑁已经把他带过来的几套衣服全放进了内室的柜子,但这些衣服无一例外都是宽袍大袖,唯一符合吴名要求的只有亵衣亵裤。
要不干脆就穿亵衣亵裤算了?
吴名正犹豫,玳瑁敲门而入,通知他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然后又很是忐忑地告诉吴名,她把吴名要做衣服的事告诉了郑氏。
“她能做?”吴名问。
“能。”玳瑁马上点头,“但她没有布。”
“布啊……”吴名转头看了看周围,很快就灵机一动,快步走到床前,把挂在上面的帷幔给扯了下来,转头递给玳瑁,“拿去用吧!”
玳瑁呆了几秒才接过帷幔,迟疑道:“这……不好吧?”
“难道郡守还会在乎这么一个帐子?”吴名不以为然,“拿去给郑氏,让她按亵衣亵裤那种比例做一件短衫一条长裤。针脚不用太精细,大小也不用太计较,最关键的是要快,最好能让我下午就穿上。”
“诺。”玳瑁满头雾水,但还是拿着帷帐出去了。
吴名也端起案几上的一盘水果,转身进了净室。
洗完澡,也吃过午饭,吴名正想着下午应该干点什么,玳瑁便捧着一叠衣服进了正堂。
“夫人,衣服做好了。”
“这么快?”吴名接过来一看,却不是亵衣亵裤的款式,更像是短款的胡服,只是袖子还有一点肥大。
对了,这边经常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打仗,见过他们的穿着打扮也是正常。
“夫人。”玳瑁紧张地看着吴名,“您看行吗?”
“不错。”吴名把衣服抖了抖,转头道,“我要换衣服,你是出去避一避呢,还是留下旁观?”
“夫人!”玳瑁面色一窘,愤愤地跺了跺脚,转身出了正堂。
吴名得意地扬起嘴角,心道:这才是可爱的女孩子嘛,哪像后世的那些女流氓,一点娇羞的反应都不给,还反过来对他口花花,占他便宜。
换上新做好的衣服,吴名又去了造纸的院子。
他准备给那几个辅兵找些活儿干,反正他们也算是地头蛇,军营里面有啥没啥,肯定比罗道子还要清楚。
一路上,不少人都侧目而望,显是对吴名的这身打扮感到惊奇。但或许已经跟着严衡来过一次,再加上军营内众人的口耳相传,倒是没人上来拦阻吴名,把他误当成外来的奸细。
但一进院子,吴名就发现罗道子来了,正带人在他刚砌好的石槽上仔细查看,就好像能把上面抹的石灰看出花似的。
吴名不由得一阵腻歪,冷声道:“离远点,那东西不是砌给你玩的!”
“此物何用?”罗道子一听声音便马上转头。
“关你屁事?”吴名迈步走了过去,“你之前不是说了这院子是禁地吗?怎么还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里进?”
“咳咳,夫人,您这么说话是会让人产生歧义的。”罗道子轻咳一声,站起身来。
“你应该庆幸我现在还肯跟你说话。”吴名不耐烦指向门口,“快点滚蛋,我现在不耐烦和你废话。”
罗道子并未露出怒容,倒是目瞪口呆,似乎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吴名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罗道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轻笑,“夫人……”
吴名实在不是个有耐心和人扯皮的,罗道子刚一开口,吴名的拳头便挥了出来,在他把话说完之前击中了他的小腹。
“嘭!”
罗道子既不是个真道士,也不是个练家子,即使吴名没有动用灵力,这一拳也足以让他痛得弯下腰来,再也讲不出半句废话。
“道长!”
跟着罗道子一起过来的兵卒立刻露出惊容。
吴名没有理会他们,趁罗道子弯腰的机会,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悄悄用了一个御风术,然后便拖着他朝院门处走去。
眼看着罗道子都被拖到院子门口了,几个兵卒才回过神来,赶忙快步追了上来。
但这时候,吴名已甩手一扔,把罗道子抛出门外。
“你们几个。”吴名转过头,冷冷地看向几个想要动手却又拿不定主意的兵卒,“是跟他一起滚呢,还是像他一样滚呢?”
“你……”
当兵的自然少不了血性,但不等他们有所动作,门外的罗道子就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出言阻止,“别……别动手,快……快点过来,扶我一下,哎呦!哎呦哟!”
“道长。”几个兵卒呼啦啦冲出门外,将罗道子搀扶起来。
“走走走,别惹他,快走!”罗道子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住扶他的兵卒,扯着他们落荒而逃。
吴名一动手,罗道子就想起了死不瞑目的老太夫人,马上将老太夫人的死和这位男夫人联想到了一起。就算老太夫人不是被这位男夫人弄死的,肯定也和他脱不开关系。可严衡非但没有处置吴名,还将他送到军营里保护起来,这偏袒的程度,绝对有媲美商纣王宠妲己的可能!
连老太夫人都敌不过的家伙,他这个假道士还是别去鸡蛋撞石头了!
于是,罗道子便识时务地闪人了。
30、第 30 章
逃得还真快!
看到罗道子转眼就没了踪影,吴名不由得嘴角抽搐。
这种滚刀肉似的家伙最让人没辙。直接下狠手吧,总感觉没有必要;但要是不理会吧,又让人觉得很不甘心。
算了,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有本事你以后再不惹我!
吴名撇撇嘴,转回身,准备去查看石槽和沉降池有没有被摸出手印。
但刚一转身,吴名便发现那五个辅兵不知何时跑了出来,一个个正满眼敬畏地注视着他。
除了一个。
那个最先开口说话、看着像是很有威望的家伙,这会儿却站到了众人后面,表情复杂。
真是好明显的钉子啊!
吴名心下腹诽。
虽然明智的做法应该是留下这枚钉子,向派出钉子的人表明他很安份,没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他却不愿意这么乖顺听话。
凭什么啊?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都让我不痛快了,我为嘛还要让你好过?
吴名瞥了他们几个一眼,冷嘲道:“这会儿知道出来了,有用吗?这要是奸细来偷情报,你们一个个就等着被砍头吧!”
“但罗道长不是奸细啊!”一个嘴快的忍不住接言。
难怪只能当辅兵,连不能和上司顶嘴的潜规则都不知道!
吴名撇撇嘴,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你知道他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跟着郡守做事又出于什么目的?就算他现在不是,那将来呢?你怎么就知道他将来也一定不会背叛郡守?没准遇到哪个家伙,被威逼利诱一下就改旗易帜了呢!”
嘴快的那个被吴名一串知道、是不是砸晕了头,张着嘴巴,傻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答不出来了吧?”吴名翻了个白眼,“看你们这副德性也知道为啥偏偏是你们几个被踢过来给我干活,一个个连怎么当兵都不明白,还指望在军营里出人头地?做梦吧!”
“请赐教!”已经被吴名贴上钉子标签的那名辅兵站了出来。
“赐你个头!”吴名才不会按他的套路走,“你缴过束修了吗?磕过头拜过师了吗?一句话就想让人教你,凭啥?凭你脸皮厚?!”
旁边两个辅兵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求赐教的那人却是面红耳赤,羞愤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