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满脸呆滞,明显没有明白。
“算了,慢慢想,回郡守府之前给我答复。”吴名也没指望这小丫头能立刻做出抉择。
这年月虽然还没有三纲五常的说法,但子女乃父母的私有之物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父母杀子女是不犯法的,顶多受点道德指责。吴名提出的要求对这年月的人来说其实相当过分,事实上,即使是后世的人也不会觉得这种要求合情合理。
但吴名还是想尝试一下,给玳瑁指出另一种生存方式。
自私,但是快活。
放了葱,闷了十来分钟之后,米饭里的窜烟子味果然消失了。
吴名把菜饭留给玳瑁处理,自己从一堆水果中挑了两个顺眼的,用水冲洗了一下,充作晚餐。
玳瑁不明白吴名怎么只吃这个,但终于明白这顿饭其实都是做给她吃的,顿时又感激又紧张又惶恐。
“夫人,您怎么能给婢子……”
“闭嘴,你要是能自己做,你当我会费这个力气?”吴名懒得听这种表忠心的废话,“就今天这一顿,明天开始自己想办法弄吃的去。用不着你自己做,这里肯定有伙房,想办法找到,领份吃食就行了。”
“那您怎么办?”玳瑁问。
“你看我像是会饿到的样子吗?”吴名指了指厨房里的一堆吃食,“我要是想吃,自己会做。我要是不做,那就是我不想吃。”
“婢子……”
“我估计,刚才做的这些饭菜你肯定是吃不光的,剩下的,可以拿出去送人情,顺便问问正常情况下在哪儿吃饭。”吴名继续道,“不过,这里应该不是谁都能进的,别随便把人带进院子。”
“婢子明白。”玳瑁躬身应诺。
“明白就去吃饭。”吴名身形一转,一边啃着水果,一边走向正房。
一个时辰后,玳瑁来到正房,向吴名汇报她的战果。
她把一部分剩饭和自己吃剩的菜给了守门的两个兵卒,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了厨房的位置。这两个兵卒还叫了同僚过来,帮她把剩下的米饭抬去了厨房,顺便带她认了次路。厨房里的人把剩下的米饭分了个一干二净,然后便给了玳瑁承诺:从今天开始,她随时可以到厨房要吃食,但如果郡守的院子再有剩饭剩菜,她得优先给他们送去。
“干得不错。”吴名满意地点头。
“婢子好歹也是在郡守府里长大的。”玳瑁不无得意地说道。
“嗯,净长心眼了。”吴名调侃道。
“夫人——”
“好了,去烧锅水,我要洗澡——沐浴!”
“诺。”
“水烧开了就叫我,别自己瞎折腾,你那小胳膊小腿儿才能拎几斤东西。”
“……诺。”
这里的净室也修了和郡守府一样的下水道,吴名只在把热水从厨房拎到净室的时候费了些力气,洗完之后,拧开软木塞就把脏水放了出去。
为了不让玳瑁觉得自己太没用,吴名把后续清理的活儿甩给了她,自己则转身回了内室,推开窗户,纵身上床,开始行功修炼。
如今的首要任务其实不是造纸,而是恢复实力。无论是想办法穿回后世,还是在此处立足扎根,吴名都得先让自己恢复到可以与修士大能们一战的程度,最起码也要能收拾掉那个给他和阮橙互换身体的道士。
不然的话,他不仅没法达成所愿,反倒可能被那些卫道士给人道毁灭了。
就这个角度来说,吴名其实巴不得和严衡分开过,省得全天24小时都被他盯着,想修炼都找不到时机。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吴名收起杂念,放出神识。
他还是不敢在行功的时候进入忘我状态,神识一直保持着外放,确保院子里的风吹草动以及院中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尽在掌握。
玳瑁毕竟是从小在郡守府长大的,很清楚侍女该守的规矩。吴名不唤她,她就不会过来扰他,收拾完净室便直接出了正房,去院子的其他地方寻找活儿干。
眼看着三十六周天行罢,玳瑁都已经回厢房睡觉去了,吴名也打算回神识,躺下休息。
但就在这时,院门口却忽然来了一行人。
神识“看”不到长相,只能让他感觉到为首那人的一脸络腮胡子。
严衡来了。
28、第 28 章
这家伙怎么又跑过来了,难道秦朝不用守灵的?
吴名不甚确定地皱了皱眉。
他死的时候,他那父母以及祖父祖母都还活得好好,他自然也没机会去了解这年月的丧事都有什么规矩,倒是别人家办喜事的时候过去凑了几次热闹,对大致的流程多少有些印象。
就在吴名胡思乱想的时候,严衡已独自进了后院。
吴名赶忙收回神识,本想倒下装睡,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装睡之后还得装醒,实在麻烦,干脆便动也没动,就这么盘膝坐在床榻上,等着严衡进门。
于是,严衡一进内室便与吴名来了个眼对眼,不由得脚步一顿,像是做了亏心事般,心虚地没敢上前。
“你……没睡?”严衡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其实我习惯晚睡。”吴名歪着头,用右手撑着下巴,“你不是说不过来了吗?”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严衡迈步走到床前,伸手将吴名披散的长发挑至肩后,“但我又实在是放心不下你。”
“难道我在这里还会受欺负?”吴名正想顺势告状,忽然间灵光一闪,想起原主换身逃走的事,立刻改口道,“还是说,你其实是怕我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跑掉?”
严衡瞳孔微缩,并没有马上作答,又把玩了会儿吴名的长发才开口道:“阮家跑掉了。”
“啊?”吴名一愣。
“你很意外?”严衡挑眉问道。
“这个……倒也不能说有多意外……”吴名挠了挠下巴,觉得这事可能和他出嫁前把阮大收拾了一顿有些关系。
“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严衡追问道。
“事实上,你应该问我干了些什么。”吴名斟酌了一下,觉得严衡怎么都不可能和阮家穿一条裤子,干脆实话实说,将他出嫁前那一晚的事全都告诉了严衡。
听他说完,严衡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或许上一世也发生过同样的事,只不过那时的阮橙听从了阮大郎阮槿的威逼利诱,而这一次,他却选择了反抗。
这样一想,严衡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没有逃走?”
“我脑子又没进水。”吴名翻了个白眼,“他既没给我出远门的凭证,也没给我路上用的钱财,用嘴巴那么一说就想让我离家出走?他这是想害我呢,还是想害我呢,还是想害我呢?”
“……”
“呃,重要的话要说三遍。”吴名眨了眨眼,赶紧亡羊补牢,“总之,律法什么的,你肯定比我清楚。我要是听了他的话,离家出走,那从今往后,我可就只能落草为寇做山贼了!”
上一世的时候,阮橙可不就是做了贼嘛!
严衡在心里叹了一声,却又不禁对“阮橙”在这一世的不同选择生疑。
为什么偏偏这一世就怀疑起了阮槿,难道阮橙真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复生,只是不像他这般完整?
严衡很想一探究竟,但更怕“阮橙”把一切全都回忆起来。
如今这般的“阮橙”其实很好,既不会对他口出恶言,也不会视他为污秽,纵使有点小脾气、小恶习,也只会显得更加有血有肉,让他更加疼爱欢喜。
严衡不自觉地伸出手,将吴名搂入怀中。
吴名被搂得一愣,怎么都想不出自己刚才说的哪句话能打动严衡,让他竟然这么激动。
但下一瞬,吴名便记起他试探严衡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阮家逃走的事给截了糊,立刻问道:“我说,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严衡身子一僵,迟疑了一下才反问道:“为何这么问?”
“你不觉得你对我有点紧张过度?”吴名推开严衡,直盯盯地看着他的双眼,“就差拿笼子把我给装起来了。”
严衡没有接言,被吴名一句话说到了痛处。
他确实恨不得把阮橙拴在腰带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不让他从自己眼皮底下离开片刻。
但他终究还没有失去理智,还能克制自己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只是,这样的克制又能持续多久呢?
严衡叹了口气,再次把吴名拥入怀中,轻声道:“那你就让我放心一点,少些牵挂。”
“别转移话题!”吴名还想把严衡再次推开,但这次严衡抱得太紧,他挣扎了两下都没能脱身,只得继续道,“快点从实招来,你到底对‘我’干过什么?”
“我只是娶了你。”严衡将吴名紧紧抱住,“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做。”
吴名总觉得严衡话里有话,和阮橙的关系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但吴名既不擅长诱供,也不擅长逼供,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逼问的法子,郁闷之下干脆迁怒道:“那你敢不敢先把我放开,一身臭汗,都要把人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