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阴云翻滚,又要下雨了……
小屋里传来和蔼的老人声音:“荆儿,快进屋来吧。”
“……好。”文荆把院子收拾干净,雨滴已经淅淅沥沥地落下。他用手遮着头顶,不紧不慢、一步一个脚印地回到房中。
做人要扎扎实实,不能急,不能慌,更不能乱了阵脚。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桌边摆着碗筷:“把门关好,过来吃饭。”
“好。”文荆慢吞吞地做到桌子面前。
他现在的名字叫做路荆,今年十三岁。
这个正在摆碗筷的和善老人,是他的爷爷,路云飞。
文荆关上门,用瓢舀着缸里的水洗了洗手。他在饭桌边坐好,皱鼻子笑了笑:“爷爷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老人勾勾他的鼻子,满是皱纹的脸聚着笑意:“最贪吃的就是你。”
“嘿嘿……”
眼前这一幅天伦之乐的情景是多么逼真,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个爷孙相依为命、贫穷却温馨的家庭。
倘若他没有读过《众生之劫》,也必定是这么认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众生之劫》的开篇历史借鉴《诛仙》,后面倒是完全不一样的。修仙等级和世界观一半借鉴《凡人》,一半是杜撰。
第2章 养孙夺舍
文荆如今住的地方,是洵阳山脉脚下的一个小村落。
这村落的入口,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泉眼,清凉甘甜,带着丝丝灵气,传说过路的仙人曾在此停下来喝水,因此被称作清泉村。
这里民风淳朴,地方也小,男女老少加起来不过数十,哪家晚上打孩子,不到天亮,全村就都知道了。村民们靠山吃山,多数仰赖着洵阳山脉出产的草药、野物为生。
清泉村,算不上人杰地灵,但是有点仙气。
文荆,就在这个安静的小村子生活了十年。
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不清楚。
最初的几年里,文荆同其他婴儿一样懵懵懂懂,毫无记忆。七岁那年,洵阳山脉发生轻微地动,摇晃中,文荆像痴了一般,眼前出现了许多零乱的画面。从此,前世的一点一滴便回来了。
竟然生活在《众生之劫》的世界当中,这个认知让他错愕了一阵。当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后,立刻清醒过来,慢慢计划自己的人生。
具体的说,他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活下去。
一老一小坐在木桌前,路云飞和蔼地看着文荆,面目慈祥。
“荆儿,近日《纯明功》修炼得如何?”
《纯明功》,修仙入门功法之一,分为一到十三层,离清泉村最近的洵阳镇就可以买到,两块灵石一本。
鱼香茄子鲜嫩顺滑、入口即化,文荆不得不佩服路云天的厨艺。他吞了两口才慢吞吞地说:“仍旧停滞在第三层,无法突破。”
路云飞微笑:“最近是不是贪玩没有练功?”
“没有贪玩,似乎遇到了瓶颈。”
路云飞沉默了,又微笑着说:“再过三个月,清虚剑宗五年一次山门大开、招收弟子,爷爷也是担心你进不去。”
“爷爷别担心,孙子一定会努力。”文荆着急地保证,满脸孝心。
路云飞勾勾他的鼻子:“若你突破了第四层,爷爷带你去洵阳镇玩,你要什么,爷爷就给你买什么。”
“好。”
日复一日,文荆扮演着孝顺孙子的角色,配合路云飞的慈祥,炉火纯青,不敢让他看出异状。
这个路云飞,其实不是他的亲爷爷。
文荆是个被拐来的孩子。
真正的身世已经不可考,文荆三岁的时候被路云飞抱来清泉村。
养育至今,路云飞的目的只有一个——
夺舍。
路云飞的资质低下,修炼一辈子也只到练气七层。如今他九十多岁,将行就木,等死又不甘心,幸而多年前寻到一部古卷,能让他死后元神暂时凝聚,继而夺舍。这些年来,他一直寻找资质上佳的孩子,想夺取年轻的身体,重新来过。终于,天不亡他,让他偶然之间遇到文荆。路云飞大喜过望,把他拐来清泉村落户,以爷爷的名义养大。
这老鬼若夺了他的身体,文荆就是死路一条……
因此,他从记事起,便一直在寻找逃脱的办法。
他曾试图逃离,却发现路云飞用灵符在他身上下了禁制,让他跑不出清泉村三里之外。他也曾想过反抗,可惜这路云飞的修为已经是练气七层,文荆就算拼了命修炼,也打不过。
至于向村里人求救,更是无稽之谈。
村民都是质朴良民,不懂修炼,也不曾听说夺舍一事。告诉他们,只是拖累性命而已。况且,路云飞是宽厚老人,知书达理,爱护孙子,怎么会有人信文荆这个小孩子?
夺舍的成功机率只有两成到五成,修仙者的修为差距越大,夺舍越容易,失败则魂飞魄散。路云飞多年来一直对死亡恐惧,这才拖到现在。但是清虚剑宗山门大开之日迫在眉睫,他要豁出去了。
作为五大修真门派之一,清虚剑宗只招收年龄在十六岁之下,修为已到练气四层的修仙者。因此,路云飞急于让文荆升上练气四层。否则,夺舍后大约一年的时间不能修炼,路云飞无法成为弟子。
在书中,尽管机会渺小,路云飞却夺舍成功了,以“路荆”的名字进入清虚剑宗,成为了一名年轻弟子。
情况紧急,文荆不敢有丝毫侥幸心理。
他已经突破了练气第五层,只是路云飞没有学过“天眼术”,看不出他修为的深浅。但他若想三个月之内升到练气七层,与路云飞抗衡,却是痴人说梦。
作为《众生之劫》的死忠读者,文荆只希望这能有点帮助。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几座山峰耸立在风雨之中,隐隐透出一丝狰狞。
第3章 八月初九
初秋,黄昏。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低垂,闷热地叫人喘不过气来。
从窗户里望出去,几座山峰晦暗不明,山瀑汹涌,似要将人吞噬。
突然,一声雷鸣,狂风呼啸而来!
文荆顶风把剧烈震动的窗户关上,头发凌乱飞舞。他口中默默念着,竭力镇定:“八月初九,黄昏。八月初九,黄昏……”
路云飞冷冷盯着他:“荆儿,你自言自语什么?”
文荆转身,冷静地看着路云飞,说出一句让路云飞等了好几年的话:“爷爷,我已经升到练气四层了。”
路云飞的眼睛微微一亮,狂喜之色一闪而过,却又黯淡下来,脸上聚起一抹虚假的惊异喜悦:“好好!有出息!明天爷爷就带你去洵阳镇玩!”
说完却若有似无地拢眉。
……哎,这复杂的心情。
文荆看得出他的踌躇。夺舍毕竟是逆天行事,失败的机率太高,路云飞怕死了一辈子,现在岂能不七上八下?
他假意高兴地说:“那我先去睡觉了。”
“……也好,明日早些起床。”
文荆转身,刚要回去自己的小房间,身后却猛然一阵凉风。干瘦满是皱纹的手枯木一般搭在他的肩上,如同坟地里爬出来的人骨,让文荆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路云飞和蔼又苍凉地说:“荆儿,咱们爷孙很久没聊天了,今晚说说话吧。”
这语气不容抗拒,文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好深吸一口气坐下来:“爷爷想聊什么?”
路云飞缓缓走动,点起一盏油灯,消瘦的身影在黯淡的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疾风乱雨拍打着窗户,一片肃杀意。
他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苍老混浊的双目半垂着,缓缓开口:“荆儿,爷爷养育你十多年,待你可好?”
“自然是好的。”
“你可知道,爷爷的父亲是谁?”
墙上的黑影随着摇曳的灯光晃动,似鬼魅般吓人。
“曾祖父?是谁?”
“爷爷的父亲,就是名扬天下的古镜派长老,路之山!你可曾听过?”
路云飞满是皱纹的脸霎那间柔和,双目溢出光彩。
文荆呆了呆。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书里没有写?
《众生之劫》里,路云飞是个炮灰,正文介绍他养孙夺舍的事不过一句话,对于他的身世毫无交待。
一个炮灰,怎么来头如此之大?那路之山是五大门派当中唯一的木系天灵根,不到一百年便进入金丹期,竟然是这老鬼的父亲!
路云飞的双目又黯淡下来,露出难堪痛苦之色:“可惜我资质不佳,从出生以来,他的眼中只有我的三个兄弟,从未正眼看过我,连教训责骂都不曾有!荆儿,爷爷的痛苦,你知道吗?”
文荆默默垂下头,没有说话。
路云飞激动着:“我不服,我也是他的儿子,凭什么他这样对我?我弟弟十五岁时练气十层,将他惹得一阵大怒,骂我弟弟没出息。可是我二十岁了,他却连我的修为也不知道!总有一天,我要扬眉吐气,叫他悔不当初!叫他看看这个、连名字也叫不出的儿子,如何——”
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