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哎我说小张同志,刚才咱们来的路上不是有一条小山溪吗?我常听人说你们这嘎哒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咱们去给蜜蜜……给小金同志抓点儿鲜鱼来煮汤喝怎么样?”
小张是个老实人,听不出玉良纨是在打趣儿他,蹙了蹙眉头说道:“现在马上就是大雪封山的时节了,那河里是有鱼不假,可总要破了冰才能捉到。”
纨贝勒嬉皮笑脸的说道:“小张同志,你久在山野之中,不知道我们帝都的科技水平早已到达了四个现代化标准,一天等于二十年,超英赶美有何难!”说着,还做了一个大跃进的手势。
小张叫他忽悠得有点儿迷糊了,又瞧见金文玲的脸色实在苍白,点点头道:“那好吧,我跟你去。”
这会儿澹台流光和云萝他们也过来询问情况,听见纨贝勒要去捉鱼,澹台也答应一起去。玉良纨只怕他在蜜蜜跟前抢功,大手一挥:“不用,阿童木君,您的内个胳膊太金贵,弄坏了咱可赔不起。”
小张告诉他们,鱼群肯定是会选择一个相对温暖的地方过冬,按照以往的经验应该会聚集在上游地区,一行人就顺着结冰的山溪往上游走走,希望前面还能看得到活水。
由于担心罹患雪盲症,所以出发之前所有人都戴上了rayban,只有纨贝勒进化成了究极体之后百毒不侵,瞪着滴流圆的大眼睛没事儿人一样走在幸福的大路上。
因为眼睛上没有遮挡,视线非常辽远敏锐,远远的好像看见山溪的冰面上有人在裸泳。
纨贝勒“咦”了一声,回头问小张道:“怎么,这地方还是个冬泳浴场啊?你不是说大雪封山的季节就不让游人远足了么,怎么还有人在这儿游泳?”
众人只顾着埋头赶路,都没有注意,这会儿抬头一瞧,远远的好像真的有几个人光着身子在溪水里面嬉戏着,他们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好像是游泳池里的人们在相互戏水一样,可是让人感到费解的是,那些人似乎就一直维持着那个动作,纹丝不动。
小张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赶着往前走了几步,众人也都纷纷跟了上来,转过一片密松林,才把眼前的情形看个清清楚楚,所有的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已经冻得严严实实的冰面上露出三个人的上半身,都是青壮年男子,其中一个俯下身子,双手聚拢,好像正要往山溪里掬水的样子,另外一个双手上扬,对着第三个人做出泼水的状态,而那人好像是怕泼过来的水溅到脸上,一手挡在眼前,另外一只手做出推拒的姿态,他的嘴唇微张,似乎还在笑着说些什么。
这些人的表情都非常欢快,就好像平日里在公共游泳池经常看到的朋友戏水的情景别无二致。只是他们愉悦的表情永远地凝固在了脸上。时间在这里停止了,如果不是金文玲一行人强行介入,他们将会永远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地老天荒。
纨贝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卧槽,朱颜血灯笼啊……”澹台流光和金文玲都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只有云萝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又看了看身边的同伴,众人都有点儿表情微妙地别开了视线。
云萝不明就里,只好继续查看冰河中的尸体,他受过专业的野外生存训练,知道如何分辨人的死亡时间,这三人都是全身赤裸,皮肤上面除了尸斑之外还有许多暗红色斑点,代表这些人是被活活冻死的,死亡时间至少也要好几天了。
可是几天以前这里的温度已经到达了零下四十多度以下,是什么诱惑着这些人好像夏天一样脱去衣衫进入冰冷刺骨的山溪之中嬉戏玩耍的呢……难道是溺死在山溪之中鬼魅,迷住了他们来做垫背的?
云萝四下里查看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这些人的装备,背包里还有绳索,炸药,匕首,防毒面具,矿灯,冷烟火,信号弹,压缩干粮,对讲机和十分具有代表性的洛阳铲。
纨贝勒远远瞄了一眼,拿胳膊肘儿碰了碰金文玲:“哟,同行啊?”金文玲只怕护林员小张起了疑心,节外生枝让澹台流光难做,嗔他一句:“少浑说,这些人一看就是盗墓贼,怎么能跟我们这个从事抢救性发掘的工作组一样性质?”
纨贝勒也知道自个儿说错话了,连忙找补了一句:“对对对!交给国家!”
小张倒是没搭理这茬儿,他虽然沉默寡言,倒是挺心细的,查看了装备之后又看了看其他物品,指了指旁边的一堆衣服说道:“你们看,这些人的衣服都是从外到里脱下来叠好了的,证明他们并没有丧失逻辑思维,也不是被人胁迫下水的。”
难道这些人单纯就是想要来个冬泳?没听说盗墓的在下斗儿之前都要来这么一下子啊。众人正在面面相觑,忽然澹台流光长眉一挑:“这是反常脱衣现象。”
纨贝勒念书不灵,一听人家说术语就脑仁儿疼:“我说阿童木君,什么脱衣现象啊,这几个人是跳脱衣舞的?”
云萝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是冻死尸体表征之一,因为体温调节中枢麻痹,冻死的人在濒死前会产生幻觉,感到异常炎热,所以临死前反而脱去衣服、鞋袜,全身裸露,或将衣服翻起,暴露胸腹部,或仅穿内衣裤,就叫做反常脱衣现象。”
第36章 皮笑肉不笑
纨贝勒是个傻大胆儿,他在熟人面前从不装逼,遇到什么超自然现象都会直接叫唤两嗓子,用来发泄自己的恐惧,等他恐惧完了也就免疫了,基本上同一只鬼怪在他面前绝对不会威风两次。
这会儿听见云萝给出了科学的解释,那股傻狍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又涌现了出来,二话不说就从衰草连天的河岸上头往底下滑,瞬时之间来在了冰面上。
来到那三具冻僵了的尸体跟前儿,还不忘打个招呼:“哟,我说哥儿几个正得着呢?天儿太热,带俺老猪也洗洗吧。”
岸上的工作组看着这傻大胆儿的言行都是一愣,只有金文玲知道,他是怕自己体力精神不大好,又看了这样的画面,才耍宝逗自己开心。
纨贝勒正要走上前去查看几人的情况,忽然听见“咔嚓”一声,觉得自个儿的身子略微往下一沉,赶忙停住了脚步,缓缓地低头一看,冰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妥,表情有点儿茫然地看着岸上。
上面的人显然也都听到了这种声音,全都是不解其意,只有护林员小张大喊了一声道:“不好,破冰了,快上岸!”说着也跟着蹿了下去,一手攥住了山溪岸上的枯树枝,朝着纨贝勒伸出手去。
玉良纨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觉得自个儿所站的冰面还是非常瓷实的,实在不懂这个小张同志为什么这么小题大做,嘻嘻一笑道:“急什么,就来。”一面迈开长腿就往他跟前走。
刚走了一步,整个儿山溪的冰面就开裂了,纨贝勒的脸上还来不及换上惊讶的表情,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儿人就落入冰窟之中。
他的水性非常好,即使落入水中倒也不怎么慌乱,憋住了一口气规律地划动着双臂想要游到水面上去,可是就在快要浮出冰窟表面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掉落的地方原本是个非常大的陷落面积,几个人同时游出去都没有问题,可是随着他越游越近,那个破绽却好像越来越小似的,竟然在渐渐愈合。就在纨贝勒的指尖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刻,冰面竟然彻底密合了起来……
玉良纨身陷在冰窟下面,听力基本上全部丧失,只觉得整个儿世界都在离他远去,身体沉浸在冰冷的山溪水里,竟然渐渐的有种温暖的错觉,就好像婴儿被包裹在羊水里的那种安全感,让他很想就这样安睡在其中,他想起了那个为他而死的女人,他来自她的身体,两人却没有见过一次面,他的生日,她的忌日。
纨贝勒昏昏沉沉的想着,脑海里洋溢着温暖的悲伤,他觉得很疲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个时候,冰面上好像传来了什么人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良纨!玉良纨!”
纨贝勒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那是金文玲的声音。
他倏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的状态,竟然是倒悬着泡在溪水里的!他的身体蜷缩着,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正是胎儿孕育在母体之中的姿势。
玉良纨想都没想就长开了双臂,款动狼腰扭动着身体想要直立起来,忽然觉得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十分警醒,并没有立刻回头,微微别过脸去,就看见一只女性纤细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只手非常的白皙,指甲上还涂着大红色的指甲油,不过有几处已经脱落了,就好像在水里泡久了一般。
玉良纨缓缓地回过头去。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有点儿像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大学生打扮,很随性地穿着T恤和仔裤、白球鞋,在水中四散开来的长发里,衬托着一张有些平凡的面容,只是看得出她笑得很努力。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就好像一般人在拍毕业照或者正装照的时候被要求的那样,其实没什么开心的事情,但是摄影师会一直对你说“笑一下,再笑一下。”拍出来的照片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自然,而现在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水下女孩儿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