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清皓向门外走来的脚步声,郭承云紧急向后撤退,装作偶然路过的样子。
“我准备开始录音了。”张清皓说。
“嗯,我在外面等你。”郭承云摇晃了两下张清皓之前买给他的饮料,做出一副悠闲状。
等录音室的大门一关,郭承云又恢复了热锅上一只蚂蚁的状态,恨不得能爬到墙上去。
“怎么了小姑娘,找卫生间吗?在那边。”好心的工作人员给郭承云指了条明路。
“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周末还卖东西的地方?”
“除非加油站的便利店,可是加油站很远。对了,我知道有一家外地人开的花店,应该还开门,你可以去看看,不过有点远哦。”
郭承云摸摸兜里少得可怜的零花钱——钱平常都是张清皓在拿。
他狠狠心,问清楚具体地点,向外面走去。
张清皓录完音后,走出房间,发现外面没有理所当然会等着的郭承云。
他也不以为意,便跟工作人员先说说话,把玩一会那里的其他乐器。
说完话后,依然没发现郭承云的踪影。
之前跟郭承云交谈的工作人员下班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工作人员看张清皓似乎在找人,便说:“你找那个小女孩吗?我见他走来走去好像很烦,大概后来出门玩去了。”
张清皓不由有些恼怒,都约好了要等他的,这都等不下去?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张清皓终于变了脸色。
“姓张的,你录完啦?”
听见郭承云的声音,张清皓火冒三丈地抬头,见郭承云这个始作俑者眼中带着一丝忐忑,施施然地走进来。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张清皓越想越钻牛角尖,手指在琴键上噔噔地砸了几把。
郭承云又走上前来几步,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伸出来,亮出一支艳丽的彩虹玫瑰。
“送你的。”
张清皓惊讶得弹琴的手指停在了琴键上方。
“生日快乐,蠢货。”
张清皓迟疑了一下,动作僵硬地伸出手,接过郭承云递过来的那支彩虹玫瑰。
他对郭承云是否听到之前他和他爸的电话并不肯定,于是沉下声:“早了。”
“什么啊,不能提前送吗,”郭承云挠挠头,“那你先还给我,我去退货?”
张清皓哼了一声,把这支花放在钢琴上:“买都买了,谁给你退货。回去了。就当我今天生日。”
郭承云见张清皓收受了,顿时得意得吹了一声口哨。
郭承云跟在张清皓身后回家,忽然扯着张清皓的袖口把他的一只手臂拉过来,在手背上劝慰地拍了拍。
“?”张清皓疑惑地看向郭承云。
郭承云又拍了两下,才把张清皓的手放回去。他没敢说,自己是在可怜张清皓,居然被老爸记错了生日,虽然只差了一天。
正在悲天悯人的郭承云,此时依然没有意识到,张清皓那个老爸也是自己老爸。
他也没意识到,他自个的生日已经没有任何人知道了,包括他自己。
郭承云想起张清皓之前在电话里对家人说,明天他要回去过生日,心想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才会说,要不自己先拐个弯子问吧。
“明天你的生日,何新成他们说肯定包你满意。”
“不过了,我爸叫我明晚回去。”
“什么叫‘不过了’,在你爸那里过,不是过吗?难道你觉得你的生日在我们这里过,就是过了?”
“我……”
“看得出来,你其实对出生的那一天并没有什么实感。”
张清皓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那支玫瑰,花了好大功夫才承认:“你说得对。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有什么意义。那只是我的身体被生出来的日子。”
他又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玫瑰一眼,舍不得在自己愉悦的心情上面打个大叉。
郭承云拍拍张清皓后脑勺:“瞎想什么!甭管是哪天,有人给你过生日,你就应该高兴。这天是每年独属于你自己的节日,可以收获亲朋好友们的礼物和祝福。”
张清皓的神色稍微振奋了些。
郭承云问:“我去找何新成他们商量,我们改天给你补过一个。”
“行。”
☆、弟弟的诡谲身世(十一)
回到家,张清皓把郭承云送的彩虹玫瑰放在斯坦威钢琴上,按平时的晚间惯例,开始练钢琴,在练琴之前,他先弹了一曲郭承云最爱的卡农。
“我一定是囤了八辈子的福分。”被取悦得乐淘淘的郭承云,坐在旁边撑着腮帮子听完了一曲。
等张清皓弹起别的高难度练习曲,郭承云站起来,偷跑到房间里,撬出一部相机,站在角落里,做贼一般地对着张清皓咔擦了几下。
郭承云拍完后,低头端详那“L”字开头品牌的相机,虽然不是SONY、NIKON这些郭承云说得上的牌子,但看做工却似乎不是杂牌,至少很重手,也许是杂牌机子中的战斗机?
于是郭承云在张清皓的资产里,又记上了一笔,排在钢琴、电视机和那几台空调的后面。
如果他去找个德国人问问,别人会告诉他这是一部莱卡,得排到电视前面。
郭承云收好那架被他排序到空调后面的相机,跑去张清皓书房,把张清皓的日记本拨拉过来。
郭承云自己也记日记,为了让双方共同提高作文水平,他强迫着张清皓跟着写。
按照郭承云的要求,张清皓写日记用的是中文,方便郭承云检查。
这个本子是硬皮本,能上锁,张清皓轻易不给郭承云看。
可其实写的内容极其无趣,无非是些读书笔记、踢球心得、出游流水账、德语语法(帮郭承云抄的)。
郭承云把弹琴的张清皓叫停,让他帮忙打开了日记本的锁。
之前郭承云就发现张清皓从中撕掉了很多页。
张清皓的日记写得如此平淡无奇,无功无过,掺杂着大量涂改和错字,郭承云实在想不通,既然张清皓已经弃疗,又有什么必要把某些页数撕了处理掉。
“姓张的,撕掉的那几页你放哪去了,交出来。别告诉我是你抄给田螺小伙的菜谱,你不知道复印给他?”
张清皓站到郭承云旁边,像正在被家长检查作业的坏学生,铁青着脸不肯交代那几页的去处:“我写得不好,撕掉了。”
“什么‘不好’,你平时写的鬼玩意,不是‘不好’,而是‘差’。难道你还有脸觉得,你能写出比‘差’还要‘更差’的东西?甚至连‘差’这个字都配不上?”
张清皓担忧地盯着郭承云,有点担心他说那段话的时候舌头会打结,或者岔了气,于是赶紧举白旗:“大概吧。”
郭承云知道张清皓那坦白从宽的表情从来是不可信的。他见激将诋毁法不奏效,便换了个逼供法:“别装蒜,我有一次睡得迷迷糊糊,看见你起床以后写了字在上面,然后撕掉了。”
张清皓终于汗颜,在被郭承云推搡了几把后,磨磨蹭蹭地走进房间,掏了几张纸出来。
郭承云用尖刻的眼神盯着张清皓,接过那几张纸,但并没有马上看,而是12345678地点了数,动作熟练得跟打牌或者数钱似的。
按照日记本缺少的纸张来算,总共该有十二张。
郭承云不屑地捏着张清皓交上来的纸,在桌子上甩得噼噼啪啪响:“当我不识数?少四张。”
他以前带了一帮子人,去找某些小家族讨债,就是这么甩欠条的。
“那四张是真写得差。”
“是吗?”郭承云将八张纸在张清皓脸上刮了刮,坏笑道,“我撞见你梦游写字那天的那张纸,你还没拿给我,日期是……”
张清皓再也听不下去,嗖的一下转身去拿。
他走回来的时候,郭承云正把八张纸摊开在桌上,眉头皱得死紧。
由于张清皓是在梦游状态中写的,所以字迹潦草,难以辨认。
更麻烦的是,上面的文字郭承云完全不认识。那些文字不仅是些火星文,还能看出是不同种类的火星文,有蝌蚪,有象形,有符号。
还有一张,上面只是断断续续划了几条线,却也被张清皓收藏了起来。
郭承云顿时风中凌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下如果张清皓不肯说,他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只能用剩下那四张作为突破口了。
郭承云一把夺过张清皓新拿来的纸张,张清皓也是在空白处写了几段话。
而张清皓之所以不乐意给郭承云看这几张纸,原因果然是,上面有英语和中文。
郭承云艰难地一个个字分辨着,然而写的却是一些他看不懂的代码和概念词汇,似乎是关于如何解开某些通道。
郭承云思考了一瞬:“这些字都是谁教你写的?”
张清皓郁闷地用大拇指指甲刮过鼻梁:“跟我有类似能力的家伙。”
“什么能力,红眼睛状态的速度和力量?说实话我有点感兴趣,如果我也想像你那样,后天能练成么。”
“他们杀我能拿到能力,你不行。”
郭承云沮丧地说:“我出生比你早,到底有什么用?跟我相比,你就是极品飞车里面,排在起跑线最后一位的玩家,我是排在前面等着被你赶超的NPC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