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陈漪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一个月前,孔兴知道我快要成亲了,他又回来找我银子,还想欺辱我,威胁我若是不同意,就告诉你真相……我一时没了办法,才在他饭菜里下了药……表哥,救救我,我还不想死……你救救我……”
顾庭芝跌坐在椅子上,震惊之余,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有没有想过,你害的叶蓁家破人亡,他何其无辜!”
陈漪抬起哭花的脸,摇头道:“我……是我对不起他。”
顾庭芝苦笑一声,“你对不起的,只有他吗?这么多年,你把我放在哪里?在你心里,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陈漪屈膝走到顾庭芝跟前,拽住他的衣摆,哭道:“表哥,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重要的。”
“我是最重要的?”顾庭芝甩开陈漪的手,讥笑道:“到现在了你还在骗我!你到底以为我有多蠢?”顾庭芝看了陈漪一眼,缓缓道:“我今天已经见过姨夫姨母了!”
陈漪脸色突变,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我竟然被你欺骗了这么多年。”顾庭芝的眼里突然升起一丝厌恶,“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让我顾庭芝为她神魂颠倒这么多年,我真如叶蓁一样瞎了眼!”
瞧见顾庭芝眼里的绝情,陈漪慌了,“表哥,我爱你。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顾庭芝冷笑一声,“爱我?爱到为了嫁给叶蓁,不惜悔婚,玩弄我于鼓掌之中?是不是看我像个傻子一样,一遍遍去哀求你,你的虚荣心有了极大地满足?看我像条狗一样,被叶府家丁羞辱,你很开心?”顾庭芝抓住陈漪的手,双目爆红,厉声道:“你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看我为了你,一遍遍折磨叶蓁的?你叫我往后如何面对他!”
陈漪惊恐地想要抽回手,顾庭芝紧紧地勒住她的手腕,她使劲挣脱,却动弹不了丝毫,“表哥,疼……”
顾庭芝一把甩开她的手,自嘲地长笑一声,“疼?你有我疼吗?”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拧眉痛苦地低吼道:“你知道这里有多疼吗?你知道它有多疼吗?”
陈漪愣愣地盯着他,一时忘了哭。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庭芝,眉目之间一片凄楚之色,好像被痛苦彻底淹没。
“表哥,对不起……”
“你这样欺骗、愚弄两个男人……很有意思么?”顾庭芝的神情凌冽如刀。
陈漪紧紧抓住他的衣摆,仿佛松开了,就会万劫不复,她的双眼几乎哭肿,沙哑道:“表哥,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顾庭芝长叹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好再来客栈的掌柜和小二是你买通来诬陷叶蓁的?”
陈漪没有否认,只是哭着拽住顾庭芝的衣摆,死不松手。顾庭芝从她的神情中找到了答案,他一根根掰开陈漪的手指,声冷如冰,“你好自为之。”
衣角从陈漪的手中抽离,她匍匐在地上,对着顾庭芝的背影,哭喊,哀求,“表哥,不要走……”
顾庭芝却置若罔闻,没有回头,没有停顿。
天色渐晚,叶蓁躲在角落里发抖,忽地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他抬头,黑暗中,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站在牢门前。
叶蓁颤声道:“你,你是谁?”
“叶蓁,你想出去么?”
叶蓁抬头,却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惊道:“你是谁?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道:“你无需知晓。”
见那人无意告知,叶蓁也不再多问,自嘲道:“当然想!可是……顾庭芝怎么可能会放我出去?”
“你若想出去,就要想法让顾庭芝心软。你若能出去,收起心里的恨,留在府衙,我助你复仇。记住我的话!”叶蓁甚至来没来得及开口问他是何意思,就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叶蓁抱膝坐在地上,来来回回想了一遍却还是不知道那人是谁,又为何想要帮他,最后索性不再去想。
只是想起他的那句“若想出去,就想法让顾庭芝心软”,不由得想笑,心软?那种人也会心软么?顾庭芝若会心软,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陈姑娘终于自食恶果了……
☆、昏迷
正当叶蓁正蜷缩在角落里,抖的像在狂风暴雨中拼命挣扎的小鸟时,地牢的灯被点上了。
顾庭芝站在牢门外,脚下仿佛生了钉子一般,无法移动分毫。亮如星辰的双眼紧紧锁住叶蓁。面上虽是波澜不惊,经过今天,他的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一段纠缠不清的错恋,留下的是两个痛苦不堪,伤痕累累的男人。隔着一扇牢门,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却都静默无声。
叶蓁终于忍不住了:“顾庭芝,你又要来折磨我了吗?又来了……我恨你,真的很恨你……”叶蓁呢喃着,却不知为何,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这样死寂的夜里,他居然会因为顾庭芝在身边,而感到安心。那样轻微的呼吸声驱散了他心头笼罩的恐惧,“爆炸后我被埋在废墟下,也许一天,也许两天,没有水、没有光、没有希望,只有疼痛,直到死去。你根本就不明白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我以为从此以后,我能幸福一些了。你把我关在密室里,整整三天,同样没有水、没有光、没有希望……只有疼痛。还有这个牢房,空荡荡的,落根针都能听到。白天还好,每到夜晚,熄了灯火之后,黑的让我想哭,想大喊大叫,想发疯,想回家,想找个人陪着……无论我装的有多坚强,都无法否认,我其实很害怕,超出你想象的害怕……”
从低诉到哭泣,叶蓁的声音有些暗哑,顾庭芝却始终一动不动。他靠在对面的牢门上,一双眼睛在灯火的映衬下格外的幽亮,眼里闪过无数种情绪,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叶蓁。
原来狱卒说的发疯,是这样……
“我就知道,你不会心软!哪怕是我死了,你也不会心软!你一定会在那之前,竭尽所能地折磨我!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叶蓁挥舞着双手大笑。在空无一人的地牢里,听起来格外的怵人。
顾庭芝的胸口顿觉一阵窒息,喃喃道:“你每个晚上都如此?”
“是啊,我怕黑!怕一个人待在这个阴森的鬼地方!如今你又多了一个折磨我的方法……”叶蓁长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色厉内荏在顾庭芝面前没有任何意义,“我身上太疼了,疼的睡不着觉……顾庭芝,你干脆给我个痛快吧!”
顾庭芝浑身一震,他拉开牢门,默默看了叶蓁一会儿,接着打横抱起他。
身体的接触令顾庭芝眉峰紧蹙,不是因为不适,而是因为叶蓁在发烧。
“你在发热。”
叶蓁却如惊弓之鸟,“你要干什么!”
顾庭芝别开脸,“我带你去有光的地方。”
叶蓁虽已十八,骨架子却不大,比顾庭芝矮一头。加上在牢里这段时间,没有吃好、睡好,身心更是备受煎熬,体重骤减,顾庭芝抱起来,简直轻若无物。
未知让叶蓁感到不安,他开始试图用吼叫来掩饰心中的慌乱,“顾庭芝,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顾庭芝没再开口,只是把蓬头垢面的叶蓁抱回他的房间,“这是我的卧房,你在这里睡。”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睡?”
顾庭芝道:“你说牢里太黑。”
叶蓁简直快要崩溃了,“我说牢里黑,你就带我来你的房间?”
顾庭芝疑道:“有何不妥?”
叶蓁吼道:“不妥极了!我若说叫你放了我,难不成你就会放了我?”
顾庭芝点了点头:“会。”
“……”叶蓁觉得他完全是在鸡同鸭讲。“顾庭芝,你到底想要怎样!”
顾庭芝轻叹一声,“我只是想让你睡个好觉,顺便看看大夫。”
……
大夫走后,叶蓁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也许真的困极了,也许是高烧昏迷。这一睡,便睡了三日。
叶蓁睡在顾庭芝的房间,顾庭芝便睡在了客房。第二日早上醒来,府中下人禀告,说叶蓁疯了。
顾庭芝愣怔了很久,继而大步跑到卧房,叶蓁整个人在床上不停地翻滚,神情痛苦无比,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爹、娘……救我。顾庭芝,不要打我,求你不要打我……”
顾庭芝心里一窒,胸口有些发闷,“快叫大夫来!”
叶蓁不停地做梦,梦到顾庭芝变着法地虐待他,惊醒后大喊大叫一番。茫然片刻之后,又昏睡过去……
不多时,王大夫被衙役连拽带拖的弄过来。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大夫摇摇头,无法解释叶蓁为何会这样。只解开他的伤口,替他换了药。
只有叶蓁知道,他不想醒来,也不敢醒来。他在逃避。逃避挨打,逃避顾庭芝,逃避一切。
胸前的烫伤加鞭伤让王大夫连连叹气。顾庭芝从不知道叶蓁的身上竟有这么多的伤痕,红的,紫的,紫黑的,五颜六色,纵横交错。还有针孔,因为出血、结痂,此刻看来,每个针孔都是黑色的点,密密麻麻布满全身,非常可怖。胸前更是血肉模糊,顾庭芝低下头,不忍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