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玄乐很快打消这个念头,他骗得了自己,却不可能瞒过熟悉顾长晟的雷泉。
可肖河是怎么回事……
唯一的解释滑过脑海,玄乐蹙眉。
如此说来,虞子文同肖河一行人并没有任何关系。顾长晟是被虞子文所带走,肖河等人却也接到命令除掉顾长晟。
那么如今顾长晟究竟是死是活?还是说肖河在危言耸听?
恐怕只能等虞子文出现,自己亲口一问方才知晓了。
仿佛是约定好的,这一晚虞子文果然又翻窗而来。
彼时夜已深,玄乐却觉得自己又开始上火,内心像是灌了一壶刚烧开的水,沸腾焦躁,让人坐立不安。
他匆匆收拾过上床睡觉,也没心思去看系统了,结果闭上眼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安睡,整颗心煮沸了似地烧得慌。
辗转反侧近一个时辰,屋内屋外安静极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坐起身,玄乐抹了把额头,发现竟是出了一层薄汗。
炭盆点太多了?
他茫然地左右看看,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也没披外衣,就这么着一身单衣,挽着袖子和裤腿,大马金刀地坐了咕噜噜灌凉茶。
桌上灯火蓦地一晃。
窗户被人打开,又迅速关上。
这作风玄乐简直闭着眼都能说出来者是谁,便也没心思多看了。
虞子文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冷风一瞬间灌进屋内,吹起桌边男人几缕黑发。对方只着单衣,显出单薄羸弱的身子,脸色在灯火下也毫无血色,偏偏坐相动作粗犷豪放,双腿冲着桌子大开,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端着茶杯,仰着脖子,露出雪白的皮肤和不断上下滑动的喉结。
虞子文眼眸沉了沉,慢条斯理走到男人面前,拔剑。
玄乐喝干茶水,低头,脖子上传来冰冷寒意。余光一撇,眉目随着这一动作极具风情地扬起。
“这是干嘛?”玄乐放下杯子,丝毫不介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
他这一动,细嫩的皮肤在剑尖上擦出一条血痕。
虞子文收剑回鞘,噌地一声金属音在寂静屋内极其刺耳。
玄乐摸了摸脖子,出血了,顿时恼火地啧了一声。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有病回去吃药,别上我这儿来发疯!”玄乐心头正火烧火燎地难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虞子文在桌边坐下,看他,“我还以为你会吓得大叫,不怕血了?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老子胆子向来很大,吓大的懂不懂?”玄乐又倒了杯茶,咕噜噜灌下去。
虞子文挑眉,“大半夜不睡觉起来当茶壶?”
玄乐冷嘲,“大半夜不睡觉爬窗子上吊口袋?”
虞子文:“???”
玄乐一哂“装风。”(注释:1)
虞子文有听没懂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脸色沉沉地盯了他一会儿,最终疑惑占据了上风,问:“吃炸药了?”
他不记得自己又怎么招惹了对方,他们应该有好几天没见过面了吧?
虽然一见面自己就拔剑相向是有不妥,不过首先,他是自己的阶下囚,想怎么做只看自己心情罢了;其次,谁让他大半夜穿这么少还露出人类最毫无防备的身体部位?
让他看着就觉得手痒,所以这不是他的错。
玄乐闷了闷,站起身在屋里飞快跑圈。
“不造,我觉得心里有把火。”
“有把火?”虞子文的表情变得有些奇异。
“烧得我难受,睡也睡不着,心慌。”玄乐边跑边看他,“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压力太大了?”
虞子文嘴角抽搐,看了他半响。身材纤细的男人披散着一头黑发,如果不说话,看起来简直像个女人一样。原本白嫩细腻的肌肤在隐约的火光下格外诱人,可偏偏对方呼哧呼哧地围着桌子跑圈,像个神经病一样,实在让人提不起欣赏的兴致来。
虞子文起身,在玄乐不知道第几次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啊——唔!”
惊叫被大手捂住,变成了闷哼。玄乐整个人简直像要飞起来一样被扔进了床铺里。
“喂!”玄乐挣扎翻身,却看到虞子文压了下来。
“喂喂喂你别乱来啊!!”玄乐瞳孔骤缩,差点就要使出绝招——断子绝孙脚!
虞子文一手撑在他头顶,低头,与他几乎鼻子贴鼻子的距离,低声道:“你说真的还是逗我?”
“啊?”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另一只手抚上玄乐小腿,顺着往上轻柔抚摸,“你在勾、引我?”
“谁勾、引你啊?!”玄乐顿时抬腿踹,被男人轻松侧开身子,握住脚踝。
虞子文手不松,就那么拽着他的脚踝高高举着。如此一上一下的姿势,让玄乐觉得气势上矮了非常大一截。
“卧槽!你放开!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我们出去单挑!”
虞子文差点笑喷,“出去?外面全是你水殃宫的人,单挑?”
玄乐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摆了张正儿八经脸道:“我们一群人单挑你一个人,或者你一个人单挑我们一群人!”
虞子文:“……”
脸皮厚的他见得多了,比如张康。可这么理直气壮而且似乎没有下限的脸厚他还是头一回见。
虞子文放开他的腿,站起来若有所思,“你也是难得一见的奇人了。”
玄乐哼了一声,盘膝坐起,却又听虞子文道:“这种情况,你找一个丫头就解决了。”
玄乐一愣,随即恍然,顿时整个皮肤都红了起来。
虞子文坐回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了他半响,直到那层艳丽的绯色慢慢消退,才开口道:“你真的不知道?”
他听说这皇帝从来没缺过女人,也因为玩得太过造成身体亏空,以至于现在看起来如此孱弱。这样的一个人,会不懂?
玄乐不知道怎么说,茫然了片刻,回神,非常淡然地转开了话题。
“你来干什么的?”
虞子文:“……”
虞子文耸肩,识趣地没有逗下去,转而道:“我抓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奇怪的女人?”玄乐愣了愣。
“你听说过白啼吗?她说自己和白啼有关,是来暗杀顾长晟的。”
“等等等等!”玄乐跳下床,不敢置信道:“你在我的地盘上抓了个人?!私自审了不说,也没给我透个消息?!”
虞子文:“……重点是这个?”
“怎么不是这个!”玄乐刚要炸毛,陡然一顿,表情变得古怪,“暗杀顾长晟?白啼?”
虞子文也被他问得一怔,“雷翁没跟你提?”
“提什么?”玄乐茫然,“他一直借口在家休养,很多天没上朝了。”
虞子文垂眸,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顾长晟一家被杀了,跑了一个顾展。”
“……谁?”
“……顾长晟的长孙。”
“孙子跑了?其他人都死了?”玄乐瞪大眼,“包括顾长晟?”
“不知道怎么得到我们藏人的地点的,我们被摆了一道。”虞子文提起这事还一肚子火,他是个好战好胜的,自尊心也很高,在他看来整个玄国就没有能与他一斗之人,却偏偏在这里被人摔了个下马威。
这一跤跌得他灰头土脸,可想而知做这件事的人也与他结下了梁子。
玄乐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了张嘴,又闭上。
最后所有力气化成一通压抑到极致地咆哮,“你他妈的抓了老子的国相爷!关了不说!还让人死了!死了不说!你还一句话都没跟我提!不提也就算了!你还私下联系老子的大将军!!!”
玄乐将声音压得很低,但却无法发泄他内心的焦躁和恼火,嗓子里带出压抑到极致的嘶嘶声,像是没关严的煤气罐一般。
虞子文皱眉,“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身份?”
“我没忘,我是废帝嘛!对,我是废帝,我是傀儡,为得就是方便你暗地里做事,可我……我他妈的……我……”
无法反驳,玄乐闭了闭眼,感觉自己被突如其来的事件激得有点血压升高,眼前瞬间一黑。
他身子一晃,摸住了旁边的桌子。
这动作非常轻微,以至于虞子文压根没察觉,因为他的注意力在其他事情上。
“你还在想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虞子文摇头,“看来你还是不够清醒。”
玄乐深吸一口气,坐下来,“雷翁为什么没跟我提……他想做什么?”
这句话比起疑问,更像是自言自语。
虞子文自然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便转而道:“白啼这个组织很可疑,原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真实存在,但如果真如那女人所言……恐怕你已经是他们锁定的暗杀目标。”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会觉奇怪呢。”玄乐有气无力地问。
“我在想,这个所谓的白啼,是不是荆国的什么诡计……可他们是如何知道我来了玄国?”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玄乐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