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王眼泪豆大的往下掉,声音呜咽像受伤的小兽。
明渊泽眼角终是落下一滴泪来,顺着眼角快速地滑如鬓角中,只留下淡淡的泪痕。
“你我心意相通,却从未有过违背礼数之事,我就这最后一个愿望……”明渊泽拍拍荆王的脑袋,轻声道:“吻我一下,你可愿?”
那个吻,或许是荆王这辈子最美好,又最痛不欲生的吻,那之后他抱着失去了呼吸和温度的明渊泽待了很长时间,可第二日棺木已准备下葬了,那人却活了过来。
失而复得,狂喜近乎疯癫,不过如此。
可那人却再也不是他的小泽了。
荆王从遥远的回忆里回神,身边的下人帮他挑了挑灯芯,轻声劝道:“王上,夜深了,早些睡吧。”
荆王唔了一声,伸手抹了抹疲惫的脸,这两年他明明还身强体壮,面容却似乎苍老了许多。他的眼里不再有当年的单纯和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掌控一个国家的英气果断。
“他呢?”荆王问:“这些日子神神秘秘的,又是在做什么?”
“这……”那下人偷眼看他,小声道:“明大人不许我们私下谈论他的事,小的,小的也不敢妄言。”
“呵。”荆王站起来,黄袍衣袖轻扬又落下,灯火在他脸上照出一片晦涩不明,“他可还记得这皇宫,这荆国,是谁的吗?”
伺候的人立刻跪了下去,“王上恕罪!实在是小的们怕了明大人,明大人……明大人什么都知道,小的们实在不敢……”
“行了。”荆王懒得再问下去,迈步往外走,道:“太子呢?”
“太子今日又偷跑出了宫,不过晚些时候已经被明大人抓回来了。”
“恩。”荆王低下头,眼里闪过不明神色,“本王去看看太子,摆驾。”
“是!”
太子原本很乖,可自从明渊泽去世再复活以后,太子也变得和寻常有些不同了。
偶尔他会发很久的呆,说自己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有时候是魂魄,有时候是一些其他人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太子的性子虽无太大变化,可偶尔会突然沉默寡言,不管他人如何问话也不说,将自己关在屋内,要么是大哭一场,要么是一整晚也不吃东西。
折腾的花样多了,皇后想,或许是孩子心有灵犀,感觉到亲生父亲身上的一些变故吧,便将明渊泽的夫人,也就是太子的亲生母亲找借口传唤进宫来,陪了太子一些时日。
可太子并没有因此好起来,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和寻常一样,读书习武,人也挺聪明,极易讨人喜爱,跟幼年时的明渊泽有些相像。
而发病的时候,他会莫名地对一些小事情极为敏感,或怜悯,或感同身受一般难过、欣喜。
皇后请高僧来看过,也找过一些据说是半仙的人物,可没人说得上来是为什么。最后结论,小太子六感与常人不同,或因机缘巧合开了慧眼灵智,因此对世间苦乐感同身受,实为大善。
后来这事传到了明渊泽耳朵里,他便找了个借口过来探望,之后便将太子跟荆王要了去,自己带在身边养育,极为重视,只是傍晚以后太子还是回宫中住宿。
荆王原本不疑有他,又想起那人临终前说什么将自己的孩子抢了去,自私得很,心中愧疚,便由着他去了,还好生安慰了一下皇后。
可后来他却逐渐发现了不妥之处。
太子的性格变得越发古怪,偶尔会觉得其神智有问题,如一神智发育不全的小孩儿,让人担忧。
这样的孩子,自然被朝臣所诟病,原本也不是皇室血脉,之前以死谏言的大臣们又冒了出来,开始动摇荆王的心思。
而这一次,荆王确实犹豫了。
太子古怪,他的小泽也不是他的小泽了,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荆王想着这些,刚走到太子寝宫门口,便看到随侍的护卫都被赶在大门外。
“怎么都在这儿站着?”他皱起眉,刚开口,就见护卫们跪了下来,“明大人在屋内与太子说话,吩咐属下在外守候,没大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还请王上恕罪!”
“放肆!”荆王瞪大眼,“都给我让开!”
“请王上恕罪!”护卫们一动不动,显然是铁了心的样子。
“你们……!”
“何人喧哗?”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片刻后门内转出一人,披着披风,随意穿了件长衫,如山水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眉目如画,表情却极其冷淡。
“原来是王上。”明渊泽挥挥手,护卫们径直退开,仿佛他才是这一宫之主。
真正的一宫之主,荆国之主僵立原地,他脸上再无往日眷念,只瞪着明渊泽的脸,“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皇上何必这么小气。”明渊泽无所谓地拍拍长衫衣摆,缓缓走出来,“不过与太子多说了会儿话……王上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吧。”
荆王咬紧了牙根,仿佛对面不是恋人,而是仇人,恨声说道:“你不是他父亲!你也不是小泽!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个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明渊泽冷冷一笑,丝毫不介意被看穿了真身,揣着手往外走,“不管我是谁都好,总之你动不了我,劝你还是省省心。”
明渊泽最近心情不错,没像寻常一样说太过打击皇帝的话,乐呵呵地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给了大BOSSS一个正面,好不容易。=口=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计划施行】
太子又犯病了,一个人蹲在窗下的椅子上,活像自己是一盆盆栽,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谁叫也不应。
荆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与他说了半天的话,也不见他有半点反应。荆王叹气,转头看了看四周,“来人啊。”
一个随侍跑了进来,下跪行礼,“王上!”
“明大人在的时候,你们都不在屋内?这太子是大人来之前犯的病,还是来之后?”
那随侍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回王上,太子是大人来之后犯的病,大人每次来多不许院内有人,我们也无法知道太多,不过……”
荆王一眯眼,“不过什么?”
“不过属下担心太子安危,怕大人对太子不利……”随侍先是诚惶诚恐地跪趴在地,额头点地,绷紧了身躯道:“还请王上恕罪,属下不能全力保护太子,属下……”
说着,声音竟是有些哽咽起来。
荆王挥挥手,“行了,起来吧……赐座。”
“谢王上!”随侍一脸感激,坐下后也不敢抬头,生怕冒犯了荆王一般,道:“属下等实在不敢违逆明大人的话,大人他无所不能……先前有两个兄弟想偷偷跟王上报信,还没出宫门就被他杀了,属下等是敢怒不敢言,况且王上对大人向来宽容,属下等实在是……实在是进退两难。”
“本王明白。”荆王垂下眼眸,想来目前的形势大半起因也在自己,不过那是对从前的小泽,而现在的明渊泽……
荆王握紧了拳头,“你是否发现了什么,本王命令你现在就从实招来!”
“是!”随侍立刻道:“属下担心太子安危,却也不敢明着违逆大人,花了好些功夫偷偷打了一个地窖,就在隔壁房间的暗板下面。属下不敢将地窖直接连通太子房内,先不说这是大不敬之罪,光是明大人那一关恐怕就过不去,大人几乎无所不知。”
那随侍看了看荆王脸色,见他没有勃然大怒,才放心继续道:“这个地窖属下花了许多时间才偷偷建好,没有告诉任何人,地窖很短,另一头就在院门外面。这几日太子与大人的谈话,属下便偷听到了一些,也是这样才发现了蹊跷之处。”
“什么蹊跷?”荆王俯身,紧紧盯着他,“你细细与本王说来!”
“是,属下自不敢瞒王上。”随侍左右看看,站起来走到荆王身边,将声音压得极低,“太子犯病果然与明大人有脱不开的关系,属下本以为大人只是来教训太子总爱偷跑,不顾自身安全,可发现大人进屋后却并未说什么话,片刻后便能听到太子的哭声,之后太子就会变成这样。”
随侍往太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荆王也跟着他目光看过去,就见那太子依然不动不言,似乎连眼睛也不会转动一下,呆呆的,像个雕塑。
“因为一直没听到身影,只有太子的哭声,属下心里不安便没忍住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随侍此时表情微微带了些惊恐,声音发颤,“属下不敢惊动屋内的人,怕届时便不能活着离开,所以先偷偷从另一侧上了房顶,到了太子房间上方,属下揭开瓦片往里一看……就见那屋内闪着淡淡的蓝光,明大人像……像在施什么法术,从太子的额头里,有细细的东西飞出来。”
荆王瞪大了眼,“胡说八道!”
他一下站了起来,控制不住内心的惊恐,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动。
那一下声音动作太大,总算是将那太子惊回了神,片刻后,太子竟慢慢有了苏醒的征兆。
他眨动了一下眼睛,蹲在椅子上的动作终于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