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水儿欢喜夫君跟自己聊家常,脸上的笑容就像盛开的花朵一样,雀跃道,“嫂么说了,他怕冷,受不得风,不然也得做上一身儿呢。”
艾瓜子直觉嫂么的话水分大去了,不过嫂么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不是水儿同日而语的,况且穿这奇形怪状的衣服又不是自己夫郞一人,不还有俩人陪着呢么!
这个时辰有不少艾家村外嫁出去的哥儿回门,虽然他俩只走了两个胡同,碰上的人还真不少,有出来闲逛的,有在大门口盼头张望的,有扫院子的,还有抱着娃领着自家男人回家的。
一路上盯着稀奇百怪的目光走来,艾瓜子不算薄的脸皮此刻也觉得尴尬窘迫,好容易到了岳丈家,他岳么早也跟那些把儿子嫁到十里地意外的人一样翘脚企盼,让人无法言表的是昨儿他们才见过!
“哎呦,我的儿啊,你这是穿的啥{四声}啊?”艾毛毛一嗓子大呼将那个黄花花的搂紧了怀里,心肝宝贝。
艾瓜子应付不来这场面,夫郞们的心思真猜不透,不过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就是岳么其实也看不惯这披着棉被的古怪样子吧,哪知下一句话,就打破了他心中那一点点慰藉,就听他岳么夸张的大喊,
“真个俊俏!”
艾瓜子,“……”
挥发着满腔的热情,艾瓜被迎进屋里,享受到这辈子只有成婚后才有的人生罕见的重视和宾至如归。
俩人给爹和阿么行了礼,艾毛毛分别给了俩人一个荷包,不叫他们拒绝,“你们到了八十岁也是我儿子,长着赐不可辞。”
艾瓜起身行礼谢过,然后坐下来陪着岳爹说话,如今身份不同,艾瓜起先两回还毕恭毕敬言语谨慎,后来感受到岳爹慈爱宽容的目光和态度,他也慢慢的放松压力,神情从容,想着拿出在家对待自己亲爹的态度对待岳丈,这总错不了吧。
艾毛毛搂着艾水儿进屋说父子间的私密话,艾水儿脱了斗篷,上身一件嫩黄缎子的贴身小袄,无论绣边还是盘扣都精致的令人咂舌。
艾毛毛扶着儿子微微圆润一些的腰身,满意的笑道,“我儿富态了,富贵了,这小几个月可是变化不小,若是外头街上遇到了,阿么都不敢认你呢。”
“阿么,瞧你说的。”艾水儿娇俏一笑,依赖在阿么怀里,甜蜜蜜地说,“如何认不得,儿不还是儿子啊!”
“如何一样?穿绸缎还是穿粗布,吃糠咽菜还是鱼肉俱全,那养出来的人如何一样?”艾毛毛抿一下儿子耳后根的头发,手移到他的耳朵上摸索着耳坠子,
“就说这个,可是寻常人家有的?怕是梦都不见的梦到过,还别说,你嫂么惯会打扮人,这红色配着水嫩的荧黄,真叫出彩!”
艾水儿羞涩一抿嘴,恼羞道,“还说呢,来家的两步路,不知碰见多少人,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盯着人,路都不会走了!”
☆、第268章
艾寒流家吃过午饭,大家围着桌子吃瓜子聊天,小半个月不见了,艾花枝想念侄孙想的夜夜梦见他们,这会儿正搂着他亲亲的长孙依偎腻歪呢。
大芝麻今年四岁了,个头长了,体重也长了,梅画怕累着姑么,这抱了小半个时辰了,腿估计都得麻了,跟大芝麻使眼色叫他别处玩,嘴里跟姑么说的闲话牵着他的注意力。
“你甭在我眼前耍诡计!”艾花枝笑睨一眼,识破他的歪门伎俩,十分暖心,故意刺儿着人逗他,
“我还不老眼昏花的呢,眨的什么眼啊,怎么,我多抱抱我孙子都不成了?”
“唉哟,瞧您说的,哪能啊,您这是正当年呐,谁眼神不好使诅咒您老,我绝不饶他,得!您要是稀罕就抱您家去吧,天天儿的看着,多稀罕似的!”梅画被抓包也不觉得丢脸,反正他是好心好意。
“甭理他,惯会装腔作势耍滑头。”刘芬芬抱着艾老四,此时他又跟小叔子一伙儿了,刚才跟艾花枝还不对眼儿的掰扯一个话儿呢。
“那是我慧心巧思馨德有才好不好,您甭我把我往反派人物里面推,我可是一个大良之人。”梅画觉得受了打击,投诉无门。
艾花枝唯恐俩人呛呛上,急忙从中劝和,挑个头再次说起吃饭时二哥预想两家做亲的话题,
“真想不到,我还从未合计过小孙子的亲事呢。”
刘芬芬对这事自然上心,立刻接到,“说起这事还是我撮合的,这孩子眼瞅着一天一个模样,眨眼就成人了,什么事啊还是要算计到头里,我这也是为了孩子,你说,再亲近的关系有咱们亲哥亲弟的血缘近么,大哥儿跟着你,我再没不放心的,就是大庄和马颗我看着也最踏实可靠的孩子,不然夫君哪能由着我胡来呢。”
“嫂么这话我举双手赞同,既然今儿定了这个事,除了见证人,再有定亲礼也少不得,等我们回去看个好日子咱就办上两桌酒席,不能因为自家人就省下了,这可要不得。”艾花枝做事喜欢全须全尾,是个妥当细致周全的人。
刘芬芬更甚满意,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应和,“合该如此,就该这么着,日子你去看,礼什么的咱们就商量着来,又不是那穷的吃不上饭的人家,靠着几个铜板子度日的,礼金多少只图个顺遂吉利!”
梅画这会儿装哑巴,光吃不说,省的一发表意见就被斥答,艾美在屋里哄着二宝几个睡觉,听着姑么和婶么商量喜事,也跟着开心。
冬日里天黑的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艾花枝和钱老三驾车回去了,艾奇和周里送到村口看着车远去才往回走。
“回吧。”周里拍了内弟一肩膀,自己的目光也刚刚收回来。
艾奇嗯一声,俩人结伴抄着近路回家。
村里关于常家和艾家大年夜干仗的热闹传的人人皆知,周里和艾美昨儿后午去了青牛家一回,大门关着,他们并未得信儿昨儿几人喝闷酒,对这个事件的发展自然关心,便问了出来。
艾奇跟哥夫没啥可瞒着的,一五一十的讲出经过,末了郁闷地说,“青牛大伯虽然下了命令,可是不是按照那个做还未可知呢。”
周里打方才就皱眉,这会儿眉间的褶皱更密实了,声音隐隐地透着火气,
“这全是老三搞出来的,挺高的一个汉子偏立不起来,日后谁能瞧的起?”
顿了一下又问,“他今儿回他岳家了么?他家里的伤了脸,这一回去又是一场官司,我好像听说他家兄弟不少呢,这要是为他出头,呼啦啦的全来了,啧……”
后面的话根本不用说就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艾奇不知从哪拽了一根儿干草放在嘴里嚼,俩人不知不觉的偏离了回家的方向,走到了河边附近。
今年是个暖冬,河里都没结冰,不远处有几波玩耍的小子,拿着石头子往水里扔,好像在比赛谁扔的远,欢快的笑声传了很远。
艾奇想起自己小时候也会跟青牛岭子玩这个,后来大哥儿担心自己失了脚掉河里每回都让哥夫跟着自己,不然就不许去;想到那个无忧无虑光知道疯跑的年纪,艾奇还挺怀念的。
“能怎么着啊,昨儿他大伯领着青牛去的,算是赔不是,说了不少一家子亲和的话,六子叔到挺给面儿的,不过华子他后么尖刻了些,哼,这会儿倒是疼上了,以往可没见他上过心,呼……”艾奇冷嘲几句,也捡了个石头子往河水了打漂,劲儿不小,扔的挺远。
周里倒觉得华子爹是个硬气不输阵的人,这个人的性子有点跟二叔相似,平日里只要过得去的他不会给孩子和亲家找麻烦,而不管不问的做派给人的感觉说难听了是没人情味,可这种人一旦发飙护起犊子来,那就是山崩地裂了。
“且看吧,你哥还说今儿后晌插个空去瞧瞧华子呢,先回吧,也不知他去没去。”周里推了他一磅子。
“成。”艾奇应一嘴,弯腰捡了个光滑的圆形的石头,回去给儿子玩。
家里边此刻静悄悄的,东屋炕上并排躺着一溜的小娃娃,盖着一个大被,一个个睡的小脸红润,梅画窝在炕角,搂着大儿子当小棉袄,也不知做了啥美梦,口水都留到大芝麻光亮的头发上了。
艾美跟婶么盘腿对着坐,俩人和拆二宝的棉裤,这小子早上没憋住拉炕上了,蹭了一面棉裤不说,屎尿差点淹了紧挨着他的艾小六,险些被他冷酷无情的亲阿么丢出去。
俩人悄没声的低言低语,说些私房话,刘芬芬摘着小棉裤背带上的线头,关心他的身子问道,
“你这还没动静?大小子可是两周多了,该要了啊,自己上点心,闲七杂八的事少参合,少了你人家还转不了了。”
艾美低低应着,面颊渐渐显露红光,有些苦恼的倾诉,“我也急呢,这小半年都没做累活,但凡使个力气的他都不叫我上手,可,可一直没信儿,我就不怎么奢望了,淡了。”
刘芬芬双手一放,无奈没脾气的看向睡在自己旁边的人,口内喃喃,
“真是奇了奇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怀不上,这混球可倒好,诚心气人,我看着啊,今年又跑不了,不过我到盼着这会儿来个哥儿,跟大哥儿作伴,一个太孤零,可是说呢,人家啊都盼着生小子传宗接代,咱家可好,一个两个的念着生哥儿,这话要传出去,还不定酸死多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