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了啊~”四宝学着阿么拍拍自己棉袄下的肚子,眼睛笑眯眯的。
“对,饱了,不过不能拍,肚子会疼,来,爸爸饱着,我四儿子最乖了。”梅画喜爱他家老四的淳朴无华,小猪羔子真好养。
等艾毛毛满面含忧急冲冲的进门时,艾小五早就睡着了,梅画先头守了一会儿,就怕他呛奶,孩子不得劲儿抵抗力太弱,大人必须分分秒秒的盯着,后来换了柳春芽,他才靠在一边躺一会儿,今儿祭祖本来起的早,紧接是大半天的心悸惶惶,精神片刻都不敢放松,这时是真有些倦了。
所以,艾毛毛轻手轻脚进来时,梅画睡的死沉死沉的。
艾毛毛脚程快,关上门时柳春芽才下炕,先前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他以为是婆么回来了,哪知道一照面是毛毛叔。
“别下来了。”艾毛毛打手势低语一声,说着话就已经到了炕头,不过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有凉气,忙后退几步坐到凳子上。
他坐下的功夫柳春芽已经下炕穿好鞋,两三步走到跟前轻声询问,“您怎么过来了?”这会儿子不该出现在这儿啊。
艾毛毛摆摆手,又指指梅画跟孩子的位置,忧心的问,“如何了?好些了么?”
柳春芽大概也猜到毛毛叔火急火燎出现的原因了,便一句不落的将午间的事情讲说分明,末了还说娃子肚子的凉气出来了,刚吃了睡下。
艾毛毛可见的眉头一平,嘴角也不紧绷了;一路连跑带颠儿的过来,那边又是刚放下碗筷,连水都没喝上一口,这会儿嗓子就有点发干了,柳春芽倒的水一滴不剩的全喝了。
觉得身上暖和过来了,便去瞧了瞧小五,睡梦中的娃子脸色红润润的不似病态,
“没大事就好,没大事就好。”艾毛毛此时才算真的踏实下来。
这时屋门吱扭一声,刘芬芬和艾水儿到了家了。
艾毛毛的火气犹在,屋里坐不住,去了堂屋,看见刘芬芬时,脸上明显不愉快。
刘芬芬一瞧他这甩脸子,先一步拉了他坐下赔不是,“好啦好啦,是我的不是,娃子又没大事,哪还敲锣打鼓的说出来,偏你是个揉不得沙子的人,至于的么!”
柳春芽从里屋端了毛毛叔喝水的杯子,又给婆么满了一杯橘皮水,便坐在一边听俩人说话,不过屁股还没挨上凳子时发觉水儿不言不语的站在一旁,他也没多想就拉着他一起坐,哪只却被躲了过去。
“春芽甭管他,他还有脸坐呢!”艾毛毛冷着脸喝一声。
“你成了啊,当着我的面训儿子,真是够了你了!”刘芬芬扔他一嘴,示意柳春芽拽了水儿来坐,又对他道,
“咱庄家户的娃子从小摔到大,哪就金贵儿的碰不得了,家家户户这般,我们家也不例外,你还没完没了的了,差不多得了啊。”
“娃子忒小,生了病就是遭罪,又不吃的汤药,就那样生生受着,我怎的不着急焦心,再说了,哪能真一样呢!”艾毛毛斜他一眼,话中的含义不细表。
刘芬芬知道他八面圆通性子,什么事情都想的周全稳妥,沾亲带故的面面俱到,不过心里却不愿跟他切合,眼中闪过一丝怒气,身子一正,圆脸一板,专横锐利地强调,
“有什么不一样,我孙子姓艾,不姓梅!”刘芬芬故意点破,恨不得此刻拿着喇叭大声通告全村老少。
“你呀!”艾毛毛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却不能洋洋洒洒的告之日后芝麻兄弟的去处,这家伙此刻定是不知情的,不然不知怎么闹腾呢。
☆、第265章
梅画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珍藏着一颗铁汉柔情的玻璃心,却被无情的践踏与抛弃了,他那几个比娇花还要鲜艳的七个儿子,统一着装,穿着现代的短衣短裤,白袜子黑皮鞋,背着红色双肩包,脑袋顶上扣着匪夷所思的黄色施工安全帽,手拉手并排向前走,走着走着,几个孩子突然间回头,每个人都露出两排牙齿,微笑,哦,他的小五小六小七露出两排肉色的牙床,他们三个还是两个月大,却十分古怪的可以直立行走了。
七个儿子同时伸出右手跟他挥手,大芝麻作为代表向爸爸告别,“我们要去找外公了,外公来接我和弟弟啦,我们走啦,不回来啦!”
大芝麻的童音还是那般悦耳,话音一落,兄弟七个齐刷刷的转过脑袋继续正步往前走,连的留恋的眼神都懒的抛,好像爸爸只是一个代称,再无庞杂干系。
而梅画此刻就好像是一座冰雕人一样,全身都动弹不了,喉咙发不出声音,他想大声喊自己的儿子不要走,你们忘了爸爸啦,奈何有心无力,唯涌出两行热泪……恍惚间儿子们越走越远,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身子一个抽筋,梅画满头大汗的惊醒,入眼的是红底蓝花的棉被,脑中连番震荡……蒙着被子捂了一会儿,心悸缓和之后,才发觉后背的衣裳都湿了。
外头的天色已经发青了,绚烂的晚霞红艳艳,千篇一律的烟筒上冒着灰烟,远处传来鞭炮的响声,许多人家已经开始吃晚饭了,大年初一的夜饭,讲究鱼肉俱全,米饭白面,寓意应有尽有,享之不尽。
被子里缺氧,梅画轻动了一下,露出一只耳朵和嘴,大口呼吸,听了听堂屋里做饭的动静,还有他家二宝不知跟三宝在挣个什么东西。
“醒了?”略微低沉的男中音在耳畔响起。
梅画吓的一嘚瑟,反应过来,恼恨的要打人两巴掌,还未动,身子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搂住了,脸颊被人亲了两口,就听说,
“小五利落了,莫忧心,方才又拉了一回,眼睛有神儿了。”艾奇侧外在梅画身边,贴着他,大手抚着小夫郞的长发,手指卷着。
“好了就好,心疼死了。”梅画神色一松,往后靠了靠,俩人贴的更紧,他的话音并不高,只够两个人听到。
“我知道,我都知道。”艾奇的嘴唇黏着温热的滑滑的奶香清香混合的肌肤低语,用力搂了一磅子,同样心疼小夫郞,
“这两日你也不要出屋子了,一冷一热容易受风,你跟春芽他们不一样。”
梅画拧巴拧巴身体转过来,鼻尖正对着宽阔坚硬的下颚,稍稍一抬嘴,吧唧亲了人一口,甜蜜兮兮地扭捏,
“知道了,为了儿子我就闷着呗,不过出去也没啥好玩的。”
艾奇高兴,大嘴咧开了,记挂着问,“方才做梦了?”
说起无缘无故的梦境,梅画愉快的心情落寞一瞬,据实报告,“我梦见你最小的儿子成精了,不大点就会走路,七个小崽子手拉手跟我再见,去找他外租,不要我了,不回来了。”
……
好半天只听两个人的呼吸,半响后,艾奇哑着嗓子强笑安抚:“梦都是反的,瞎想。”
梅画打破他的自欺欺人,有些伤心,“你知道不是,对么?”
艾奇嘴里发苦,“……”无言以对,只反射性的搂着人,生怕下一秒人就消失。
梅画配合他的情绪,俩人这是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讨论这个问题,早晚都需要面对,只是如今,一个梦境的抨击,几乎夺了他的呼吸。
“二奇,我们不送走了好么?一个也不送。”梅画从没有如此坚定的时候。
“你说什么?”艾奇恍惚一下,好似幻觉。
梅画微微抬起脑袋,明眸如光般看向幽深的瞳孔,一字一顿的说给他听,“我们不送了,我爹来人接也不给,一个也不给,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艾奇心中反复的重复这两句话,普天之下有几个当爹的愿意看到儿子背井离乡,忍受相思惦念之苦,哪怕日后前途无量;
有失有得,从来不是虚话。
梅画自然看的透二奇的心思,见他呼吸有些沉重,就知道这人的内心正做着挣扎,其实这事自己也做不了主,还得跟二叔商量,还得告诉他爹那头,二叔容易松口,他那样疼孙子,况且本身他也不是个追逐名利之人。
而二叔能轻易答应自己爹送孙子过去教养,恐怕还是顾及自己,不过二叔从来没有问过本人的意见,他们这头要是拧成一股绳团结一致抗敌,自己爹总不能派个军队来吧。
至于,自己爹的深谋远虑,梅画挠挠脸,大不了以后勤回去呗,比如一年回去一次,或者一年回去两次,就当探亲旅游了。
再说的实际一些,这个朝代是典型的君-权至上,衙门里的沟沟壑壑,人际关系,庞大复杂,梅画从心底,本质上,不愿意自己儿子参与其中,只愿他们一生活的随心所愿,潇洒,逍遥,这才是自己两世所追求的目标。
当然了,自己的愿望不能强加给儿子,如果芝麻兄弟中有愿意走仕途之路,他也不会拦着,现成的家世摆着,当个官还不是分分钟敲定的么。
梅画兴致勃勃的将自己的所期所望宏伟蓝图三言两语的讲给人,话音未落,就听艾奇略显激动的急速问,
“那那那岳丈可可应的下么?”
“应不下也得应!”梅画豪气一语,而后耸着艾奇的胸口臭显摆,“你岳丈最疼我了,噢,他不愿意跟我分开,那我就愿意跟我儿子分开啊,哼!反正我不回去,他要想我了咱们就去看他呗,那边住半年,这边住半年,有什么可头疼的,这叫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