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也想不通。”梁成蹙眉。若依着正常人的心态去想五郎君的做法,梁成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五郎君不希望插手燕家生意,他在躲避。可……这有可能吗?
“金豆,你找打啊!”
主屋里突然传出一声怒吼,这声音一听就不是燕生。梁成和肖娘一惊,赶忙冲进主屋,停在燕生的卧房门口。
“主君,没事吧?”
一夜无梦,燕生清早醒来的时候,燕秋尔还在呼呼大睡。酒意已退,燕秋尔昨夜通红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只是身上的酒气未散。燕生看着燕秋尔的睡脸发了会愣,便起身去洗漱。洗漱更衣这样的小事燕生从来都是自己动手,不需女婢服侍。然而洗漱更衣之后,躺在他床上的燕秋尔还在睡。
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到了该吃早饭的时间,于是燕生便决定叫燕秋尔起床。熟料燕秋尔睡得死,不管燕生是喊还是推,燕秋尔就是没有半分转醒之意。燕生蹙眉,看着睡得如此安然的燕秋尔突然心生几分不快,左右看了看,便看中了一块布巾。燕生起身走到面盆前,将那块布巾丢进里面的冷水里,然后捞出来拧干,转身一边走回床边一边将那布巾折成正方形,然后轻轻一丢。
“啪”的一声脆响,那块满是冷意的湿布就盖在了燕秋尔的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被冷意惊醒的燕秋尔伸手往脸上一抓,意识到脸上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怒冲冲地弹起,手握着布巾连面前的人都没看清楚就破口大骂。
“金豆,你找到打啊!”
骂过之后,燕生愣住了,看清面前之人的燕秋尔也愣住了。
为什么燕生会站在他的面前?为什么?为什么?!
“阿、阿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燕秋尔心虚地冲燕生干笑。
“来?”燕生挑眉,“这里是世安苑,这是我的卧房。”
为什么他会在世安苑燕生的床上?为什么?为什么?!
燕秋尔傻愣愣地看着似笑非笑得燕生,大脑彻底罢工。
“主君,没事吧?”门外传来梁成的声音,打破了一室静默,燕生睨了燕秋尔一眼,便转身去开了门,“给五郎备身衣服,收拾妥当就去膳厅。”留下一句吩咐,燕生便好心情地离开了卧房。
五郎刚刚的模样真是有趣极了,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也没了那般伶牙俐齿,呆愣愣的,当真是有趣。昨夜让五郎宿在世安苑果然是对的。
“五郎君?”莫名其妙地看着燕生从眼前走过,梁成和肖娘两人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踏进了燕生的卧房,只因燕秋尔一直干坐在床上,一点儿动静没有。
“死定了……”燕秋尔抬头看向梁成和肖娘,欲哭无泪。
燕征,我恨你!
☆、第21章 一觉自然醒
自那日清早不小心骂了燕生之后,燕秋尔就发现肖娘不见了,问了梁成之后方才知道是燕生放了肖娘的假,要肖娘专心练字。而理所当然似的,原本该由肖娘核对的账本全都变成了燕秋尔的工作。燕秋尔欲哭无泪。
肖娘练字究竟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啊?做完年末的核算再去练字不行吗?燕生这分明就是在记恨,在报复!不就是骂了他一句嘛,那是个口误不说,指名道姓的还不是他,他至于这么记恨吗?而且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没事往别人脸上拍湿布,还是冰凉冰凉的!多大个人了,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啊?!
心里的抱怨再多,燕秋尔也不敢向燕生发泄,若是当真惹恼了燕生,倒霉的还是他,毕竟他现在无处可去,为了方便报仇他也得留在燕家,可万不能惹了这位家主。再者他跟燕生也无冤无仇,细算起来,前世燕生待他还是不错的,若非是燕生待他太好,他也不会死那么早了。
因此燕秋尔也只能任劳任怨地整日困在书房里巴拉算盘,累极之时就腹诽燕生几句自娱自乐,这一忙就是十几日,连踏出书房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要离开世安苑了。
燕生是不知道燕秋尔心里的那些个弯弯道道,他也并非是为了那一句无心的责骂而惩罚燕秋尔,只是突然想到这样可以见着燕秋尔苦恼的表情,于是便这样做了,反正燕秋尔算账的本事与肖娘不相上下,这样做于他、于燕家都不会有丝毫损失。而事实证明燕生想对了,年三十儿之前的这十几日,燕生充分见识到了燕秋尔笑容以外的表情,账也如期核对完毕,这样的结果让燕生满意极了。
待燕秋尔终于从账本中解放,也已经到了要回本家祭祖的日子了。
正月初一,时未出中夜,燕秋尔就被塞进了马车,随着燕家浩浩荡荡的队伍向临乡进发。抵不住困倦的燕秋尔也顾不上要与同车的郎君们加深感情,一钻进马车就开始睡,连何时到的本家、何时完成的祭祖大礼都不知道。
燕秋尔是睡了个饱,却苦了与他同车的三郎君燕新堂和六郎君燕思仁,眼看着到了本家马上就要祭祖了,燕秋尔却还睡得天昏地暗,怎么都叫不醒,时间紧迫,两人就只能拖着沉浸在睡梦中的燕秋尔随着人潮去祭祖。幸而燕家人多,尤其是这初一祭祖之时,不论是本家还是分家旁支,只要是与燕家沾亲带故的人都会来一趟。
燕新堂与燕思仁二人架着燕秋尔小心翼翼地混在人群中间,面对周围人困惑的视线也只能干笑着敷衍过去,到了该下跪的时候就按着燕秋尔下跪,该磕头的时候就按着燕秋尔磕头,待祭祖大礼完成之时,两人已累得满头大汗,这时也才发觉自己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这若真是被燕家的长辈们看到了,他们三个可都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燕秋尔醒来之时已身在本家厢房,燕新堂、燕浮生和燕思仁都在身边。
“唔……怎么了?你们都围着我做什么?”燕秋尔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我的个好弟弟诶!”燕新堂冲天翻了个白眼,面对燕秋尔的茫然,他那一肚子的抱怨出口竟只能化作一句感叹。
听得这一声语气夸张的感叹,燕浮生和燕思仁忍俊不禁。
怎么了?燕秋尔反而更加迷糊了。
“五郎可知道这里是哪里?”燕浮生将手里的布巾放下,笑眼看着燕秋尔。
“这里?”燕秋尔四下打量一遍,猛然想起今日正是年初一,他们到本家祭祖的日子,而现在这时辰……燕秋尔的小心脏有些颤抖,“这里……该不会是本家吧?”
“可不就是嘛!”燕浮生瞪燕秋尔一眼,“你也真敢啊!祭祖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都敢睡过去?你若是再不醒,我就要听梁管事的将那块沾了冷水的布巾盖到你脸上去了!”
布巾?燕秋尔的嘴角抽了抽。这哪里是梁管事的主意,分明就是燕生的损招!不过祭祖结束了?
“祭祖怎么样了?”
“五哥当真是一点儿都记不得?”十二岁的燕思仁一脸好奇地看着燕秋尔。他是从未见过有人能睡死成那副样子,任凭他们又拖又拽按着他三拜九叩,燕秋尔竟丝毫无所觉,神奇二字都已无法形容燕秋尔的行为了!
燕秋尔茫然地摇摇头,继而心忧起来。莫非是真的出了岔子?那可就麻烦了!
见燕秋尔变了脸色,燕思仁赶忙解释道:“五哥莫要担心,没出什么事,三哥与我架着五哥好歹蒙混了过去。我只是有些惊讶,祭祖大礼可谓是三拜九叩,折腾了许久,五哥竟未见片刻清醒,这实在是……”
燕秋尔面露尴尬,抱歉地冲燕新堂和燕思仁笑笑,说道:“给三哥和六郎添麻烦了,这份情秋尔记住了。”上一次他在燕生的床上似乎也是这般睡死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不是太见外了?”燕新堂戏谑地看着燕秋尔,“我可从不知你是这般客气的人。”
“唔……”燕秋尔不由更加尴尬了。
燕秋尔自知燕新堂说的是糕点一事。自那日燕新堂送了他第一份马蹄糕之后,这糕点就是每日一份,从未断过,燕秋尔自是从不拒绝,自己爱吃的就自己吃,自己不爱吃的就留给夏云和金豆他们吃,左右花的都是别人的钱。他虽未对燕新堂言谢,却也给燕新堂送去几份有用的消息,燕新堂这是嫌他送去的消息太少了不值他那糕点钱吧!
“三哥就别打趣五哥了。五哥亦无需介怀。”尴尬的燕秋尔两颊泛红,飘忽不定的眼神带着点儿纯真的灵动,这样的表情让燕思仁恍惚觉得燕秋尔是比他小一般,忍不住便开口安抚道,“我听说五哥近日都在世安苑给阿爹帮忙,正值岁末年初之时,想必是累坏了吧?幸好咱们燕家人多,混在其中也不起眼,被人看到也分辨不出是谁家的,就算被认出来,也可以称病蒙混过去。”
燕思仁的安慰让燕秋尔更不好意思了。竟要比他年幼的燕思仁来安慰,当真不知谁才年长了。
“你们都别瞎操心了。”燕浮生不知从哪儿找了把梳子,拽着燕秋尔的胳膊将人拉至床边,帮他整理起睡乱了的头发,“梁管事来的时候就说了让你不要担心,就算有人认出你是常安燕家的,也有阿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