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头,劲儿大不上头。
按理来说,他酒量还是可以的,不至于一杯倒就踩了香蕉皮,磕了脑子就穿越了,或者摸了电门,脑电波出窍儿魂穿什么的。
他清晰的记得,到家快到十二点了,小侄子因为要考试了,忙着复习功课,正在背诵一篇文言文,当时那篇文叫《口技》来着,里面的口技表演堪称一绝,他拿书时候,心里还佩服一番,男神啊。
然后,然后,然后……
他拿着师父给他的半块玉佩好一阵端详,玉佩上的龙凤连体呈“~”形,龙舞爪腾云,凤翩翩起舞,栩栩如生,灯光下是纯白半透明状,带着一点粉色的雾感,非常漂亮。
然后,然后,他突然觉得很困,撑着下巴就眯了一下……
然后,一睁眼皮就到了这个世界。
夏长玉将被子蒙到自己头上,紧紧闭上眼睛,真希望睁眼后又回去,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他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将口技这门技艺学成,学精,学到没有“人味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草里蹦跶的全盘一锅端,和飞禽“聊天”,与走兽“谈人生”,跟他师傅一样扬名四海,博得国家一级口技相声艺术家这个称号。
他没有别的特长,就喜欢口技,并且很幸运地能从事这份工作,要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人从事的工作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所以,他很感恩。
跨年晚会时,他十年磨一剑终于把自己推销出去了,按现场的气氛来看,他定会一举成名。他师傅一直教导他口技是民间艺术,中华文明的瑰宝,不要有太多得失心,要淡泊名利。
夏长玉一直都记着,不过他是个小抠门,小财迷,并不是说他多喜欢钱,只是小时候跟他哥食不果腹穷怕了,最穷那会夏长玉他哥还去卖过血。
长大了,他就想让哥哥和侄子过上好日子,不再让别人骂没爹娘的野孩子,他哥哥不用再去工地搬砖,饭能吃饱,手里有闲钱,这样才踏实,到年纪了取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一家三口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有了名气,小剧场门票才会买的高,才会有机会参加商业演出,拿出场费,说不定还能作客个综艺节目,当个评委什么的……
夏长玉这时候很害怕,他真的怕自己就在这个时代老死,再也回不去。那个姓俞的还认为他是坏人,分分钟一剑挑了他就活不过明天,他并不是孜然一身,他还有念念不忘的家人,他的师哥,侄子,师父还有大哥,还有自小在那里长大感情笃深的青云社,他不见了,他的亲人会着急。
所以,他要回去,回去,回去!!
可是,怎么回去?
想到这些他倏地将被子掀开,从床上坐起来,却没想到牵扯到腿上的伤口。
“嘶——”夏长玉倒吸一口凉气,他检查了一番,并无大碍。又老老实实躺回被窝。以后再遇到今天的情况,他再也不会这么不动脑子了,那么大的伤口,古代又没有头孢菌素,青霉素这类消炎药什么的,万一感染了,都不用别人提刀了结他,伤口感染就能要了他的命。
夏长玉前前后后想了很多,总结为三点:第一,活下去。第二,搞清形势逃跑。第三,回家。
坚定信念,浑身疲惫的夏长玉慢慢睡去。
第二天,夏长玉是在婉转悠扬的箫声中醒来的,他慢慢起身揉揉眼角,抠出一坨眼屎,伸个懒腰下床走出房间,上了甲板,看见俞斐烨正站在帆下吹着箫(真的是在吹箫,好怪的样子==)。
昨晚上夏长玉仔细想了想,这个人一开始虽然对他不友好,但是也没有杀意,从那个面容冷峻的男子回来后就变了。大概和那个李君忧有关,或者是李君忧背后的什么狗屁王爷。
夏长玉想去打个招呼解释解释,刚迈出一步,又想到昨日被剑指着的那一幕,想想还是算了,别大早上起来就去找存在感,净给人家添堵。
古代的空气很好,氧气充足,蓝天白云,没有现代城市的喧嚣,没有雾霾,空中还飞翔着雪白的鸟。夏长玉仔细一看,正是绝迹的雪霁鸟,因为通体雪白,所有有了这个名字,他也是在师父收藏的古书中看到的,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代看到活着的雪霁鸟。
夏长玉餍足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听着箫声不由得心痒,跟着俞斐烨的节奏吹起了口哨。
一曲中了,余音绕梁。
俞斐烨双手背后,微微歪头,对着身后的夏长玉说:“出来。”
夏长玉左右看看,这个“出来”应该指得是他。
“俞兄,”夏长玉躲不过,走上前去点头致意,看到俞斐烨微微皱眉,改为抱拳,“早啊。”
“谁让你合的?”俞斐烨面色一沉,走上前一把掐住夏长玉的下颚,左右看了看,冷笑,“他这次的眼光不错啊,是为迎合我的口味挑选的么?”
“什么?”夏长玉挣脱他的手,想骂一句“你有病啊?”考虑到武力值等原因,活生生将这句话憋下去了。
“你最好不要耍花样,”俞斐烨掏出一条丝帕,低头自顾自擦着手,等再看夏长玉时,双眸里有隐隐的杀意,“否则……”
虽然俞斐烨没有说后面的话,但是夏长玉却知道是什么,汗毛都竖起来了。
“熊孩子,”他看着俞斐烨离去的背影,明明还没有他高,竟然眼睛长到头顶上看人。
夏长玉默默吐槽一番,瞥见甲板上的丝帕,上面绣的兰花,心中有些冒火,他脸有那么脏么?擦完手就丢,有钱就可以任性么,不由得骂一句,“神经病啊!操。”
晚上夏长玉想着得离熊孩子远一点,他自己光明磊落,奈何不知俞斐烨的脑回路,这古人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跟抽疯似的,话不多一刀挑,他更加坚定自己得逃出去,否则怎么死了都没地儿说理去。
不过直到上岸前,夏长玉再也没有看见过俞斐烨,也没有听到过箫声,而他也由上好的单间转到火房,原来一肉一素也改为馒头咸菜。有次他嘴馋跟火房的伙计要牛肉时,换回的是一记白眼,更有甚者,直接轻蔑地推开他。
夏长玉被他们推的一溜跟头,也不找回去,站起来拍拍屁股继续劈柴,毕竟船上的伙计个个生的五大三粗,估计他这一拳上去顶多是挠痒痒。
他不想惹事,打起来了这帮人连馒头都省了,没准儿还会给他俩拳头,这弱不禁风又大病初愈的身子可是受不住的。到时候上了岸,哪还有力气再逃跑?要想逃,先得忍。
杜光倒是经常来找夏长玉,话唠模式全开,说着这个世界的奇闻异事,唾沫星子横飞。
有次他竟然拿来了笔墨纸砚要夏长玉教他写字,说姓俞的嫌他字太丑,有损他的威名。
夏长玉着实难住了,他小时候穷,高中都没上完,也就高二水平,别说毛笔字了,到了这个繁体字横行的天下,他连字都快不认识了。
夏长玉灵机一动,给杜光讲了书圣王羲之练字洗笔成墨池的故事,杜光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满血复活回去了。夏长玉呼口气,这茬儿算是接过去了,心想古人也不是个个想俞斐烨薛近那等精明,二货逗比每个时代都是有的啊。
杜光再来找夏长玉的时候不再提练字了,说练字太伤神了,没那个闲工夫,夏长玉呵呵一笑,原来古代也是有学渣的啊。
不练字了,杜光又出幺蛾子,改为赌博了,一开始是牌九,后来又成了掷筛子。夏长玉身无分文,被遗落在角落里默默劈柴,苦涩地泪水心里流,心想掷筛子多没技术含量啊,有本事推牌九啊,保准儿让你们输得脱裤子。
哎,要是运气好能赢俩钱可好啊,最起码逃跑后有个盘缠,可是现下连本钱都没有。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夏长玉见机套出杜光不少话,了解几个重要信息,第一,这船是要去南朝的,第二,这是一艘普通的商船,仓库里面都是农作物的种子。第三,这船明天傍晚到岸。
夏长玉觉得自己有必要想个办法逃出魔掌,他看看杜光,计从心来。
第 4 章
夜幕低垂,残阳如血。
俞斐烨站在船头,双手背后拿着玉箫,薛近站在他后面,宝剑抱在怀中。夏长玉发现杜光并未在他俩身边,暗自呼口气不免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幸运女神终于要眷顾他了么?
因为职业病的原因,他对声音极其敏感,这些时日他有意无意记住船上所有人的嗓音,尤其是杜光的,没想到今天就要用到了。
当然,除了薛近,因为他基本不说话,还有俞斐烨,年龄虽小,绝对的腹黑大BOSS,模仿他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夏长玉收回目光,继续跟伙计们到仓库搬货物,路过火房时,将一把剔骨刀揣进了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俞斐烨回头,眼神跟着夏长玉的背影移动。
薛近注意到俞斐烨的目光,低声问道:“他怎么处理?”
俞斐烨收回目光看着远处忙碌的码头,片刻后,道:“就按你的意思吧。”
这个重要的关头,他不能冒险,正如薛近所说,宁可错杀一千,不可使一人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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