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他的手越发不能自己,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恐怕自己已然成那人的刀下鬼了。
“对不起。”夏长玉垂着双眼,睫毛上染上雾气,“要不要看大夫。”
“不必,小伤,不碍事。”叶斐玉看他一眼,本想问他一些问题,见他羞愧地表情,将所有疑惑都咽到肚子里,“我进山找些草药。”
夏长玉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叶斐玉担心他受伤的脚,面上却冷哼一声:“你脚步这么慢,是要我多流血吗?”
夏长玉撇撇嘴,反问道:“你不怕我逃跑了?”
叶斐玉默不吭声,他自己有些惊讶,他好像把这个问题忘记了。
夏长玉笑笑,斩钉截铁地说:“我夏长玉,觉不会给你添麻烦,不跑,请相信我。”
叶斐玉点点头,转身进了树林。
夏长玉则到附近捡些干柴取火,准备烧水。
叶斐玉在树林里停留片刻,见夏长玉一举一动并未有逃跑之势,便回了墨香苑,径自去找薛近杜光。
他觉得那群人,非等闲之辈,而且都是向城外赶去,没准儿和种子有关。
这种子正是那日船上从大昭运过来的,只不过这些种子不是一般的种子,而是叶斐玉命人精挑细选,已经蒸熟了的种子。
来南朝之前,他已经命细作扰乱南朝的市场,高价收种子,一时间,很多农民百姓趋之若鹜,将种子变卖。
一些腐朽的贪官污吏并未发现异常,可是有两名正直的官吏看出此事异常,上疏南朝皇帝。叶斐玉技高一筹,启用多年前大将军安插在南朝的眼线,巧妙使用了一招反间计,南朝皇帝生性多疑,以谋反之罪将二人斩首,头颅还挂在城头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如今,他将收回的种子蒸熟后,准备低价发出,一些商贾投机打吧,定是闻见鱼腥的猫,见有利可图,自会购买,他只用到秋后,坐等颗粒无收,那时候,满城饥荒,人心晃动,定将引起动乱,只需壁上观即可。
叶斐玉运筹帷幄,坐看云起时。
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日叶斐玉危难之时,薛近都没有出现,按理来说不应该,他一向重视自己的安全,如此,恐怕不妙,他应及早未雨绸缪,以防事情有变。
叶斐玉到墨香苑时,薛近正要去见他,但见叶斐玉的伤势,一向面无表情的他脸色有些发白,连忙把在杜光找过来为其疗伤。
“可知道是何人?”杜光眉头紧皱,“忍着点,有些疼。”
“嗯,”叶斐玉胳膊抖了一下,待杜光开始包扎时,他手指敲了敲桌子,问薛近,“种子的事情办得如何?”
“本来没有问题,不知为何节外生枝,来购买的很少。”薛近转念一想,“可与今天受伤之事有关。”
叶斐玉将今天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跟二人说出来。
薛近道:“可要属下去查查那些人的底细?”
“不必了。”叶斐玉抬抬手,“今日纯属意外。”
杜光不甚明了,问道:“为何不查?”
“能在御街大张旗鼓骑马而过,不是宫中那位,便是当今国师了。”叶斐玉沉声道。
薛近道:“你的意思是说种子之事和他有关?”
叶斐玉思忖半晌,“南朝国师一向不问国事,只管祭天,近年更是云游四海,只有生辰才回朝,若种子之事真是他从中作梗,那情况便不太乐观了。”
薛近点点头,“如果真是如此,我们自当从长计议,想个万全之策。”
叶斐玉双手背后,在屋中踱步,“大哥,这件事你再去确认一下,如果真是这国师所谓……杀!”
薛近道:“可是你的安全?”
“我没有暴露,很安全,你不用担心,”叶斐玉摇摇头,“还是这件事比较重要,若不成,我们的计划将需要重新部署。”
薛近有些犹豫,看到对方坚定地目光后,道:“属下明白。”
“那我呢?”杜光指指自己,“我干啥?”
叶斐玉思忖一下,说道:“你今夜伪装一下,待我回去之后,你假装是雪衣派来的,然后去一趟木屋。”
“成啊,这样可以看看你的伤势。”杜光笑眯眯地说,“也不用令夏长玉起疑。”
“不光是我,”叶斐玉摆摆手,“夏长玉的脚受伤了,你主要给他看看。”
薛近:“……”
杜光:“……”
叶斐玉轻咳一声,“他马上就要登台了,不宜……”
杜光龇牙一乐,一副“你懂得”的贱样,“没关系,老三,你也好久没沾……哎呀,薛远之!你又扎我屁股!!”
第 14 章
翌日,杜光乔装打扮成一个衣着普通,其貌不扬,下巴上还黏了一个大痦子,痦子上还长出一根毛的乡间野医,假装落难到木屋讨口水喝。
他知道夏长玉对声音敏感,记忆力好,故意装成大舌头。杜光对自己的装扮很满意,但是叶斐玉看到的时候,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他帮夏长玉医了医脚,开了方子,并嘱咐他少走动,不然伤口容易反复。
夏长玉看他写字的时候,心里默默吐槽,这“民间医科大学”毕业的大夫,写字也不咋地啊,他撇到叶斐玉微拧的眉毛,心里多两分自豪感,还是自家熊孩子写得好。
杜光走后,夏长玉开始潜心练习,他准备照猫画虎,模仿中学课本《口技》中的主线,通过一场火灾,模仿发出周围人和事物的发出的声音,不过他不打算将地点设置在深巷中,将主人公设置为一户人家。
原文《口技》讲的是深巷中一家农户中四口夜间休息的生活场景,口技人通过各种声音将细节描写的淋漓尽致,生动逼真,以至于三百年后,人教版的语文课本还收录着这片文言文。
夏长玉不想全套照搬,只是套用他它的框架。毕竟,口技是一种传统技艺,是中华文明的瑰宝,即使书里的“男神”跟他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但是他不想抄袭,抄袭归一码,艺术借鉴又是一码。
不要以为别人看不到,你就能理所当然的享用,抄袭总归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他师父沐云松从小就如此教育他。
夏长玉每每练习的时候,叶斐玉就静静地在木屋边专心做一位书法家,时而写一首诗,时而写写夏长玉的名字,有次自己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心脏抖了一抖,怕又被发现似的,撇一眼那位认真的男子。
夏长玉双手背后站在河边,面朝着河面,手中拿着一个树枝,将需要注意的事项逐一写在土地上。
夕阳的余晖笼罩着他,整个人的身影有些模糊,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叶斐玉有一瞬间好像看到了那位对他有点睛之恩的故人,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悄悄漫延。
这种情愫,就是他想走过去,轻轻的拥他入怀。
意识到这种感觉的时候,叶斐玉心脏猛然一震,他看着地上的名字良久,随后坚定地用树枝将满地的夏长玉划乱。
因为夏长玉要为一周后的首演做准备,心思都放在了口技上,对于每天吃什么,从来没有注意过,饭菜他不会做,都是叫薛近以林雪衣的名义张罗的,但是叶斐玉会品茶,多少通晓点茶道。于是每天烧茶都是他来做的。
夏长玉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是在练习的最后一晚。
他们青云社有个传统,就是若要第二天登台表演,前日晚上需要沐浴净身,饮食除了清淡外,一定要喝鸡蛋茶。
这鸡蛋茶是取一枚新鲜鸡蛋,用滚水冲开,并加入白糖和香油,这样食用可以缓解嗓子不适,还可以保护嗓子。
夏长玉有次闲聊的时候跟叶斐玉提过一次,没想到却被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记住了,当他从河边回来的时候,石桌上正好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蛋茶。
夏长玉微微一愣,看着叶斐玉,“你弄的?”
叶斐玉点点头,继续从地上写字,夏长玉走过去一看,是一首诗,正是那天自己那天装蛋教育他用得《锄禾》。
这个时代跟中华五千年是不同的,是一个平行空间,历史课本上没有的朝代。这里没有李白,没有杜甫,没有李清照,没有辛弃疾,这里有他们自己的文化,有他们自己的诗词歌赋。
所以,当他看到叶斐玉能写出来的时候,他稍微有一点惊讶,“我好像就说过一次吧?”
叶斐玉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这首诗,给了他一个白眼,那意思就是,一首诗还需要你朗诵几次啊?
夏长玉呵呵一笑,“行啊,学霸啊。”
叶斐玉对于他听不懂的词语都见怪不怪了,以为这是口技人所用的言语。
夏长玉端起碗喝了一口鸡蛋茶,叶斐玉表情淡淡的,但是他分明从眼神里面看出“好喝吗?”,“味道怎么样?”的期待。
“真不错,”夏长玉眯起眼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别提多勾人了,“谢谢小熊,你可对俺真好。”
叶斐玉的脸有些发烫,这是他第一次心脏跳动有些过快,别过头,语气淡淡地,“不是对你好。”他顿了顿,一幅云淡风轻,“苑主交代的,要照顾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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