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憋着气,等着池然吃完了,才一把把池然拉到一边。
深吸一口气,开始滔滔不绝的讲着老教授的生平,他的事迹,他辉煌的履历,务求能让池然再最短的时间内对老校长敬畏起来,杜绝今天这样爱理不理的情况。
池然舔着乔柔给她准备的棒棒糖,打着哈欠看着下面来回走动,慷慨激昂的弟弟。
唔,好想睡觉啊,她又打了一个哈欠。
正好被池哲看到了,这下可撞枪口上了,如果本来池哲是机关枪的话,现在改火箭筒了,还是连发式的。
池然看了看手上的表,快到12点了,池哲还是没有结束的样子。
外公说过,每天都是要睡午觉的。
可弟弟现在有很激动,不应该打断他的,池然为难了。
想了想,池然还是开口了:“哲哲,校长真的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吗?”她想明白了,弟弟也是要睡午觉的。吃饭睡觉,天下最大!为了弟弟的身体健康,她这个姐姐应该站出来的。
“那当然!”池哲语气坚定。
“嗯,你说他主要研究的是社会经济关系,有关国家发展方向的那种?”
“没错。”
“他的徒弟现在在基层做得很不错?”
“嗯。”
“他被打击的时候,因为牵扯太大,没有什么人帮的上忙?”
“是的。”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池然突然想起来这个来,思维跳跃了一下。
“爸爸说的。”这还真是池哲引着池毅清告诉他的,他理直气壮。
“哦,”池然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牵扯太多,“那他的家人现在怎么样?”
“当然还在老地方呆着,”池哲有些惊讶的看了池然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能想到这里。不过想起池毅清知道自己懂得这些时毫不怀疑的神情,也就释然了,池家的孩子早慧,池然只能算得上一般。“他的那些朋友虽然帮不了他太多,可是总是能帮他家人一些的。”
“那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池然突然的就话锋一转,疑惑的问池哲。
池哲头疼的按了按自己的脑袋,“我已经说过了,他这样的人是迟早会回去的,就算不讨好,我们也不能对他不礼貌,要……”
“我没有对他不礼貌啊,”池然一脸无辜的扳着手指给池哲算,“像李自强,杨帆,吴思佳……”池然一口气列了一长串,都是些调皮捣蛋的,然后说,“比起他们来,我已经是很有礼貌了。”声音里还带点委屈。
你委屈什么!还有你不是不和人认识吗?什么时候记下这么多人的?
池哲的头又疼了。
池然还在说,“你第一次和我说的时候,我就观察过了,老校长都没有报复他们的,什么事也没发生。那个姓李的还把他的胡子都拔了呢。”
池哲捂着脑袋原地转圈,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真正的孩子解释这些人脉呀,人际交往呀之类的东西了。
“我们是小孩子,”池然说的理直气壮,“小孩子就应该凭借喜好做事啊。我不喜欢他,所以不理他,这不是很正常嘛。而且,他是个政治家啊,爷爷说过,对政治家而言,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现在我们怎么对他好,都是无用功。那为什么我还要勉强自己喜欢他?”
“他是学者。”池哲虚弱无力的纠正着。
虽然没有了曾经的想要拜在老校长门下的欲望,但穿越前小市民的思想,还是让他对这种将来会权势滔天的人心怀畏惧,所以这样一点点的小事也被他放大了很多倍。
他开始想自己特意把池然拉过来谈话时不时太神经过敏了。
“不,他是政治家。不是当官的才是玩政治的。”池然很坚定,“你说他以后会回去的,那为什么他现在不回去呢?”
“他被牵连了啊。”池哲已经没有力气和池然吵了。
“可如果他真的只是学者的话,到哪所学校都是呆着,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呢?”
“他关注教育,他脾气倔。”
“他从来没有给我们上过课。”池然摇头,“他中午有讲座,可与其说是讲给我们听得,还不如说是讲给那些老师听得。”池然这些天,中午都是和池哲黏在一起的。“你说他关心教育事业,可是从头到尾他只建了我们这所学校,虽然学费很低,但入学的时候是有考试的,。所以能来这里上学的孩子大多都是有基础的,或者最起码家里是重视学习的,这样的孩子不容易闹事。”
然后又看了看池哲,“以前的时候,我跟着爷爷去过几所小学的,很乱,里面的孩子很吵很讨厌,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的学校表面看起来比不上那些学校,但其实学生比那些学校的好很多。”
池哲僵了一下,突然的想起了他没有穿越前所上的小学。
上课捣乱怪叫的学生,讲方言的老师,乱七八糟的作业,还有总是留校的差生……这所学校居然从来都不留学生!一到5点,全部放学。这里是有教师宿舍的!当时他还感叹过校长人性化,怪不得能招来高素质的老师,没想到……不对,这些是也可以用因为害怕学生回去太晚会出事来解释的。
池哲试着说服自己。
可他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到这里上学的只是农村的孩子,又不是什么大山里的,回家没什么要危险。学校虽然偏,但还是建在镇子旁边的,很多家长就是在镇子上上班的,很近,真的很近啊……
“而且,他后来也从来没有提过什么希望工程,贫困山区吧?”池然接着问,“你说他的家人现在还好好的呆在京都,也就是说除了他以外是没人受牵连的。那对于一般人而言,他家还是有权有势有钱的呀。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小地方,真正上不起学,住在穷乡僻壤的人也有,为什么不扩大学校规模?不和其他学校交流?一起献献爱心,把用过的课本捐出去?找市政府做做工作?
没有想到?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他绝对比我聪明,考虑的全面。为了低调,少惹人注意?那他当初就不应该愤而出走,还把事情闹得那么大,这才是真正的得罪人!”
池然下了结论。
池哲无言以对。
池然却越说越溜,理清了思路,她干脆坐到了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他只是为了办学校而办学校,学校是个很好的地方,有什么陌生人进来了,那是家长,食堂采购员,临时厨师,代课老师。他自己一天到晚不见踪影,那是在考虑学生发展方向,和学生亲切交流。老师素质高只会让人觉得他真正用心了。上课开讲座教知识,那是他自己实在闲不住,憋得。学生素质高,是他教育的好。说不定也真能挖出两颗好苗子。”
她看了池哲一眼,比如自家弟弟这样的小嫩苗。
“他是学者,他是教授,但他的文章涉及的是国家的发展方向,而且还是和现在的政策相反的,对吗?”
她踢了踢傻站着的池哲,池哲呆愣愣的点点头。
“他卷入了政治斗争,一代泰斗级的人物都遭受迫害,最后愤而出走,还博取了很多人的同情,说明这个苦可吃大了。他和家里人关系很好,可他的家人却半点事没有,徒弟还升职了?儿子还当上院长了?”
池哲不语。
“他们一家都是混的学术界,他的儿子当院长讲什么?他父亲的那一套!他妻子当校长,讲什么?他丈夫那一套!他学生在基层怎么做?按着他老师那一套!他因为发表自己的那一套思想被停职了,他身边的人宣传同样的却上去了?!”
池哲从来都不是个蠢材,他已经开始苦笑了。
池然却还没有结束,
“外公说,爸爸选的这个地方很好,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市很不错,靠着海,沿着江,地势平坦,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虽然民风彪悍,势力交杂,现在只能在夹缝中求平衡,但过不了几年就是要改的,大改。改是需要人考察的,是需要人做先锋的。这样的地方,改得好那就是大大政绩。改不好,也是一种震慑,对这里势力的震慑。告诉他们,你们已经被上面盯着了。”
她说得越来越快,
“他有学问,脾气好,名声好,”然后突然的发散了下思维,“其实我觉得可能当时并没有人把他怎么样了,后面的事是他自己干的,拉下自己顺便抹黑别人。应该有人会气得跳脚,不过老校长后面应该也有人。”
又回归正题,“他来了我们这样一个地方,和爸爸的关系好,和程叔叔的关系好,和教育局长的关系好,和很多人的关系都很好。里面肯定有钦佩他风骨,或者眼光长远到能知道他最后能成功的,但更多的恐怕是有人在背后顶他,很多人知道他不能动。不然,落井下石,才是常理。他不是学者,他是个玩政治的,他在下注。他敢把事情弄得这么大,那就是完全站在了一些人的对立面了,这是倾其所有的下注啊。”
11折腰(一)
池然伸开手,化了一个大大的圆,最后来了句总结:
“或许以前,他是一个真正的学者,但是当他下了这个注,他就不再是单纯的学者了。天朝起起伏伏这么长时间,他能在几次变动中都稳如泰山,他的政治素养绝对是足够的。况且这次的赌注是关系了他的家人,徒弟,朋友的,不成功便成仁。那么现在他就是个政治家,他来到这里时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