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双行盘腿而坐,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心里默念心经口诀,体内微弱的内息就被调动了起来,一路由丹田出发,走命门,沿督脉运行至百汇穴,再由伤脉回注丹田,由此循环渐进,几个小周天下来,卫双行也得了其中的奥妙,修炼起来也就越发认真了。
卫双行支使来的仆人被引入安府时,安锦阳正陪安父接待生意上的同行,听得那仆人说他弟弟昏倒在洛阳山庄了,心里就是一慌一急,也来不及向安父和客人辞别,问了地点后直接奔了出去。
安锦阳想着四弟前两次发狂时的模样,心里又急又慌,也不知四弟这次又要承受多久的痛苦。
安锦阳也顾不得惊扰街道,直接提气朝洛阳山庄飞掠去,他往年曾参加过的洛阳花会,是以对洛阳山庄非常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仆人说的那条小道。
安锦阳目光来回扫了一圈也没发现四弟,以为找错了地方,又在附近绕了一圈,还是没见踪影,心里也就越发慌乱。
莫不是被什么人见四弟昏迷不醒,把人捡走送医馆了?
还是因为昏迷不醒遭遇了什么不测?
安锦阳来回折腾了几次,最后又回了仆人说的那个青石小路上,正想出了山庄,去找那方同发动洛阳山庄的人一起找,抬头就见自己的四弟正盘腿坐在一棵极为粗壮的杉木上,双眼微闭呼吸平缓,周身隐有内息流动,不像是昏迷,倒像是在练功。
安锦阳紧绷的心神乍然松懈下来,傍晚的凉风一吹,带起丝丝凉意,安锦阳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出了一背的冷汗,现下手脚都有些发虚。
安锦阳也没出声惊扰,就这么立在树下,看着上面凝神静气的人,心道没事就好。
四十九个小周天运行完毕,卫双行静气收功,往下一看就对上了安锦阳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那么定定看着他,凝望…还是…凝视?卫双行贫乏的词库里滑过这两个词。
有那么一瞬间,卫双行以为自己透过那双黝黑的眼睛一直看进了安锦阳的心底,似乎安锦阳就这么凝视了很久。
只这么想着,卫双行心里就是狠狠一悸,随后连着心跳声也蹦蹦地鼓动了两下,卫双行一愣,眼睛一开一合,又盯着安锦阳看了一会儿,发现刚才那点异样跟错觉似的,再也找不出来了。
刚才什么情况?卫双行有咂舌的冲动,怎么有点像当年从父亲接手整个卫家时的感觉,心跳不稳,紧张激动,昂首挺胸恨不得冲着全世界喊一声,如毛头小子一样激动欣喜的感觉。
卫双行又看了安锦阳两眼,刚才那种要飞升的感觉已经消散完了,连影子都没留一个,卫双行回味了两下,就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要眨眼睛。
兴许那种云里雾里要登天的感觉,就跟抽鸦片差不多,h过以后卫双行就有点悻悻地提不起精神,思绪也出离得厉害,瞎琢磨着是不是在靖国建立一个姓卫的商业天国,把靖国的珍宝都搜刮出来?
卫双行正自我剖析,安锦阳也非常不自在。
盯着一个人看这么久,就算是无意之举,那也是非常失礼的事,若四弟是个女子,他这样偷窥的行为,岂不是登徒子的行径……
安锦阳见卫双行盯住他不放,看了又看,以为自己的不良行径被四弟抓了个正着,心里就慌一阵窘迫一阵的,俊脸上的薄红变成绯红,手脚都不知如何放好了。
安锦阳别开目光,瞟见地上拉长的影子,又觉得自己匆忙奔过来,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刚才走得急,也顾不得打翻在衣衫上的茶盏,现在那黏在衣袍上的茶叶子,就分外碍眼……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在意外表,安锦阳察觉到自己正想什么,心里的窘迫又一阵一阵往上涌,脑子里乱麻麻地不知道该想什么好。
等卫双行从树上飘下来,安锦阳才堪堪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几步问,“四弟,你没事罢?”
想起正事,安锦阳决定找君西玄问问的想法更加坚定了,四弟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一个人来的?”不是告诉他有人昏倒了么?卫双行莫名其妙地看了安锦阳一眼,指了指旁边的草丛,“有事的人在那儿,二哥昏倒了。”
安锦阳愣了愣,连忙上前去把安锦文扶起来,探了下鼻息脉搏,把人抱起来道,“只是受了刺激,昏睡过去了。”
卫双行点点头,两人出了洛阳山庄,才到安府门口,就见管家赵超在门口来回走动,不时朝这边张望,见到他们回来,急匆匆迎上前来,道,“大少爷快些,老爷等着见二少爷和四少爷。”
安锦阳一愣,朝赵管家示意道,“我先送二弟回房,二弟他昏过去了。”
赵管家看也未看安锦文一眼,只不住地催促道,“直接弄醒吧,出大事了,你们快进去吧。”
安府正厅,白日招待的客人已经走了,十几个安家的人立在厅堂上,全都噤若寒蝉,偌大的一个厅堂,静得针落有声。
安父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洛阳山庄来的那个仆人他已经着人送回去了,那仆人的话他心里信了七分,却还是心存侥幸,他简直不敢相信平日聪明伶俐的儿子会做出那等蠢事来,他倒要等这个孽子亲口来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安父,白氏,二房柳氏,安锦文的母亲高氏,安锦清的母亲徐氏,连同安父房里的另外两个小妾燕氏和秦氏,外加安父大大小小六七个子女都在,寻常难得聚齐的人,现在挨边的立在安父旁边,显然是安父特意叫来的。
安锦文是被水泼醒的。
安锦文醒过来还有些怔忪,看见安父后,心里的委屈就一层一层堆叠起来,连忙凑过去,开口就唤,“父亲,你要为我——”
安锦文这狼狈模样,等于不打自招,安父心里的那丝侥幸立时散了个干净。
无脑的竖子!
安父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色涨红,明显是气的不清,眼见这个孽子还敢诉苦求情,安父肝火更旺,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就朝安锦文的脸撞去,把安锦文打得跌出了几步,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安父旁边一美貌女子亦是脸色惨白无色,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的惨样,一双美目里簌簌流下泪来,似乎是想上前求情,又硬生生忍住了,只喃喃念着文儿文儿的,声声悲痛泣血,显然已经是心疼到了极点。
卫双行听在耳里,知道这正是安锦文的母亲,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倒觉得有些出人意料。
“父亲……”安锦文捧着脸不可置信地呢喃了一声,安父盛怒之下力道极大,他的半边脸几乎是立时就肿了起来,嘴角也流了血,是被安父一巴掌打掉两颗牙了。
“孽子!安府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安父看着安锦文血泪一起流的狼狈样,心里又是怒火中烧,是心疼难受。
第29章 携手相游
安父二十岁加冠当天,便听从父亲的意见娶了白氏,后来得遇高氏,他和白氏大婚五年之久了。
白氏端庄贤淑,精明能干,是一个持家的好妻子,但比起柔弱善良的高氏,毕竟少了份能激起他怜惜保护的柔弱妩媚,安父至如今都还记得当年初见高氏,那种惊为天人心动恻然的感觉,和高氏相遇以后,他如毛头小子一般,第二日便急匆匆地央求了父亲上门提亲,惊喜的是高氏居然肯下嫁于他,高氏出生官家名门,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更是柔弱善良,不争不妒善解人意,这样的女人,又岂是白氏之类的商贾之女能比的?
徐氏就更不必说了,一介粗鄙妇人。
安父想着往日和高氏柔情蜜意琴瑟和鸣的日子,再一看现在心爱的女人哭得泪水潸然凄楚可怜,心里的火气登时消了一大半,锦文毕竟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参加这般盛会,也是求功心急,才犯下大错,儿子犯了错,他这个做父亲的以后好好教养就是,还能真打杀他不成。
安锦文又伤心又害怕,安父从未对他发过如此大的火。
安锦文泪眼朦胧地瞧见高氏,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连滚带爬地奔了过去,母亲母亲地唤了两声,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高氏不住垂泪,朝安父看了看,强忍着没开口求情,只别过脸搂着安锦文低声饮泣。
高氏不开口求情,白氏倒上前发话了,“老爷消消气,妾身听起来倒像是那王家蓄意害咱们,文儿心性单纯,上了套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说这洛阳花会……”
白氏见安父居然随着微微点头,垂了垂眼脸,方才接着道,“如今那王家的儿子成了王学士的弟子,两个又是本家,关系定然也非比寻常,这洛阳花会,我们就是精心准备,估计也轮不到我们家了,今年不去也罢,明年再好好打点就是。”
安父本来心下就有些松动,听白氏这么一说,另一半气也消下去了,连带方才决心要惩罚安锦文的念头,这时候也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一点踪影都没了。
安父心里现下琢磨的,倒是他要如何处罚,才会即不让儿子受罪,又让在场的众人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