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小城镇里也没什么夜市,与乡间生活差不多,一到夜晚,满城寂静,实在没什么好逛的。方云宣答应明天带楠哥儿去,哄他先吃晚饭。
杜益山喝了汤,方云宣问他晚饭想吃什么。杜益山问过楠哥儿,三个人要了两个素菜和三碗热汤面。吃过晚饭,方云宣要来热水,给楠哥儿洗澡。
楠哥儿不肯洗,双手捂着肚子不让方云宣给他脱衣裳。他一向乖巧,却惟独不爱洗澡,每次洗澡都跟打仗似的,要方云宣抓着哄着才成。
楠哥儿今天格外闹腾,方云宣怎么哄他都不肯洗,最后还是杜益山帮忙,两个大人七手八脚给他脱了衣裳,一起将他拎进浴桶里,一个抓着,另一个给他洗澡。
好容易洗完,方云宣和杜益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楠哥儿一进水就扑腾,闹了好一阵又开始玩水,捧着水往他俩身上撩,弄得两人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水,孩子乐得嘻嘻哈哈的。
擦干身体,抱楠哥儿回床上躺好,盖上被子,哄他睡了。方云宣和杜益山都长出了一口气,互相望了一眼,不由都笑了出来。
杜益山狼狈极了,头发湿得一绺一绺,大襟上湿了一大片。方云宣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只穿了一件麻制里衣,身上冰凉冰凉的,湿衣服紧紧贴着皮肉,此时虽是四月,可到底不是夏天,入夜后天气还是有些凉。
方云宣抱着肩膀直哆嗦,手脚也不听使唤,他笑道:“我给找你衣裳去,别让伤口沾水。”
杜益山几乎同时开口,也说了让方云宣换衣裳的话。
两人又是一笑,方云宣让杜益山脱了外衣,免得伤口被水泡了,回身去行李里翻找,找出两套干净衣裳。
杜益山的伤口才刚刚结痂,有时动作大点,伤口就会重新撕裂,方云宣让他不要乱动,站在他面前,轻轻抬起他的手臂,抖开衣裳,帮他穿在身上。
杜益山与方云宣相对而立,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方云宣还穿着一身湿衣,一贴近便有一股凉凉的湿气扑面而来。他的身体有些瘦弱,腰身纤细,背上没什么肌肉,胸前也是平板板的。
这是个男人,一个身体纤细漂亮的男人。杜益山探出手指,顺着方云宣的腰线一路往下,隔空划过,当然感受不到彼此身体的温度,可杜益山还是觉得一阵颤栗,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抚摸眼前的男人,想将他拥进怀里。
方云宣一直低着头,自然看不到杜益山的动作,也没留意到杜益山看向自己的表情,从疑惑渐渐转为坚定。
晚间躺在床上,方云宣辗转难眠。数了无数只绵羊,脑子里却越来越清醒。他不惯与人同睡,一张床榻躺了三个人,彼此都是紧贴着的,呼吸可闻,方云宣连翻个身都怕吵醒了旁边的人,只有一动不敢动的躺着,耳朵听着杜益山的动静,想等他睡熟后,就抱着被子去打地铺。
等了许久,方云宣估摸杜益山已经睡了,蹑手蹑脚爬起来,从床里慢慢往外爬,刚想去撩床帐。
“去哪儿?”
黑暗里突然传来杜益山的声音,方云宣吓得一哆嗦,手上的枕头也掉了。
方云宣躺在最里面,楠哥儿睡在中间,杜益山则靠近床边,方云宣要想下床,必须从床里爬到床外,杜益山算是必经之路。
他进退不是,只好如实做答:“睡不着。”
杜益山自幼习武,耳音极好,早就听见方云宣的呼吸杂乱,不像睡着的样子。
杜益山长腿一横,正好挡住方云宣下床的去路,略微欠了欠身,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整日睡觉,我也正觉得厌烦。不如我陪你聊聊,也省得长夜难熬。”
屋中也没点灯,床帐里漆黑一片,方云宣看不清杜益山脸上的表情。反正是睡不成了,眼下好像也别无选择,方云宣拥被而坐,点头道:“那就聊吧。”
方云宣等着杜益山问话,杜益山却在考虑话要从何说起,过了许久,杜益山才单刀直入,直接问方云宣道:“到了广宁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方云宣想了想,笑道:“我现在身无长物,进退一身,来去也不被俗物所绊。我想四处走走,广宁再往前就是南海,我想从那里坐船,带楠哥儿到海上转转……”
“不许去!”
方云宣话未说完,杜益山已经出声打断。没想到这个人看着斯斯文文,心还挺野,还想去南海?出了南海,让自己到哪里再去寻他。
方云宣话说了半截,正觉得纳闷,就听杜益山又说道:“本朝严禁私自出海,你要想出海,一定要先跟官府报备,然后等着府衙批复,才能成行。其中手续极其繁复,少说也得三年五载,你等得么?”
这话当然是骗人,出海需要官府批文不假,可没有那么复杂,只要跟着当地渔船或商船,来往报备,不要夹带私货就行。
可方云宣哪知道杜益山唬他,他对这个朝代的典章制度本来就不熟悉,又想不到是杜益山骗他,听后只是觉得麻烦,心里便打消了去南海的念头。
杜益山继续引方云宣说话,两个人越说越投契,话也渐渐多了。杜益山说起广宁府的好处,又说楠哥儿还小,过几年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方云宣四处漂泊不是办法,不如到广宁定居,以后彼此也有个照应。
方云宣有些动心,楠哥儿既然跟着他,他就一定得把孩子照顾好了,他们从洛平出来,一路风餐露宿,楠哥儿虽然从没报怨过,可方云宣看得出他并不快乐,也许是该安顿下来,再给楠哥儿找个学堂,与同龄的孩子多玩玩,对楠哥儿也有好处。他们这样四处游荡,大人可能不觉得,孩子到底还是觉得不安全的。
杜益山点到为止,怕方云宣起疑,说了几句便岔开话题。两个人彻夜未眠,天南地北的聊了一夜,杜益山见多识广,方云宣则有两辈子的经验,两个人聊了一晚话题都不重样,从打仗聊到治国、平天下,又从治国、平天下聊到漕运兵器,美酒佳肴。
天快亮时,两个人实在撑不住了,才胡乱歇了一会儿。
第二日起来,众人不用赶路,就相约到附近转转。掌柜一听,忙向杜益山提议,出城不远有座普度寺,寺里香火鼎盛,许愿极灵,素斋做得更是一绝,来往路过的客人都会到那里逛逛。
众人都没意见,左右不远,便一起步行往普度寺去。
出了北城门,远远已看见一座庄严古刹隐在林木之间,沿着山道蜿蜒向上,走过一道道石阶,终于到了山门跟前。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来烧香的人不多,杜益山等人一进庙门便分散开来,各自买了香烛去佛前许愿。
☆、第28章 朝廷封赏
普度寺内环境清幽,尤其是客寮后面的桃林,一片桃红粉白开得如云霞印日,方云宣流连其中,颇有些乐不思蜀。
午间有知客僧过来相请,众人在寺内用了一顿素斋,味道果然不错,方云宣一面吃,一面算计里面用了什么食材,什么作料调味,要用怎样的火候才能达到最佳味道,若是自己做能做到什么程度。
午后回来,方云宣就在客栈试了一回,买齐材料做了顿素斋给杜益山等人品尝。
众人吃后都说好,味道也与寺里的相差无几。方云宣尝了尝,总觉得味道上好像差了点什么,几经琢磨,还跑回普度寺找伙头僧软磨硬泡,打听了他们做饭的整套程序,回来又做,味道还是不对。
如此反复,方云宣做了一路,一道赛螃蟹他足足做了十来天,韦重彦等人吃得都快吐了,简直不能再听螃蟹两个字。
方云宣反复研究,猛然想到,应该是锅灶的问题。他们用的锅常年荤素不忌,早拿各种油荤腻住了,而寺里的锅灶却从不见荤腥,吃喝都是素的,差别估计就在这里。
重新买了一口锅,不敢用荤油,只用菜籽油慢慢喂出来,涮洗干净,重新做了一顿素斋。
端给众人试吃,果然这回的味道与寺里吃的一模一样,特别是那道赛螃蟹,形神兼俱,用蟹壳盛着,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是用豆腐做的,真能以假乱真,唬倒一片人。
总算是做成了,方云宣也不再一个劲儿的给众人做素菜,晚上韦重彦打了两只山鸡,方云宣烤了,又添了两个荤菜,算是慰劳大伙这段日子跟着他受苦。
方云宣一沾吃的就疯魔,只要跟做饭、吃饭有关,他就一定得研究透了,否则连觉都睡不好。杜益山还是第一次看见方云宣露出这么一副较真的样子,平时这个人在自己面前,也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总是有几分藏着掖着,不肯以真性情示人。如今他这个样子,杜益山看着新鲜,也觉得灵动、有趣得多。
从小城出来,杜益山等人继续往广宁走,路途中十分顺畅,再没有出什么意外,一路平安无事,一个多月后,便进了广宁府境内。
路上韦重彦也曾问过方云宣日后的打算,听说他有意在广宁长住,高兴得连声赞好:“早就该如此。你说你过的什么日子,四处乱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才对,到了广宁,置份家业,再娶个媳妇,给楠哥儿生个兄弟,那才叫过日子。”
方云宣摇头苦笑,只好虚应和着。韦重彦说的日子他这辈子是过不了了,他骨子里就是弯的,要找也只能找个男人搭伙过日子,他是绝不会随便娶个姑娘,委屈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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