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薛孟庭觉得命牌拿在手里没用,又怕有人在他不在时欺侮陈念修为低弱,便把这块命牌给了陈念,谁能想到陈念能利用命牌来刑堂领罚?
薛孟庭捏了捏拳,提溜起陈念就往外走。陈念还要说什么,薛孟庭瞪了他一眼:“闭嘴。”
刑堂众人眼睁睁看着师徒二人离去,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来。
楚嵋见陈念乖乖地不说话,后背上的杖痕越发鲜红,到底起了怜惜之意,从旁边蒲团上捡起陈念外裳,赶着师兄的步子给陈念披上了。
薛孟庭脚步一顿,楚嵋趁机上前给少年扣上前面一枚扣子,道:“师兄教导弟子,师妹本不该插手,但陈念不是顽劣性子……”
“师妹。”薛孟庭打断了楚嵋,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可是心疼了?”
楚嵋一愣,薛孟庭又回头侧头看了看陈念:“迂阔不堪,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还不算太丢为师的人。”
莫说楚嵋,便是陈念也一句都没听懂。但他总还听得出师尊的语气松动了许多,当下背上火辣辣的伤痛都消去不少。这趟来领罚的目的是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清楚,师尊说他迂阔,那他便是迂阔好了。
薛孟庭对楚嵋道:“师妹有空常来严正峰坐坐。”
“啊?”楚嵋显然跟不上薛孟庭的思维,但见薛孟庭认真的眼神,便愣愣地“哦”了一声。
薛孟庭微微点头,带上陈念回严正峰去。
“现在知道痛了?”薛孟庭听到陈念轻轻的抽气声,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不过是……也值得你跑到刑堂去自领杖责,为师与你说过多少次,当爱惜身体爱惜自己,你将为师说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抹过药膏的杖痕并未消去,仍旧鲜红一片,刑堂的杖责岂是儿戏?
薛孟庭叹气道:“若是再像今天这样不听为师的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念身体一震,急忙转身,像是又要跪下。他抬眼看到师尊神色,又想起师尊刚刚才叫他爱惜身体,便只好躬身道:“弟子怎敢不听师尊之令?”
薛孟庭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讲与陈念听,临了见到陈念这样惊慌便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干巴巴道:“行了,歇着吧。”
“师尊!”陈念叫住他,却半晌不说话。薛孟庭见他面色踌躇,心下了然,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道:“是为师一时失态,竟把你吓住了。我于你亦师亦父,有什么好多虑的?不过是……一不小心罢了。”
陈念本就因杖刑面色发白,闻言更是惨白一片:“我对师尊来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不然呢?你我十年师徒,为师早已视你为至亲,你平日里别总是胡思乱想。”薛孟庭摆摆手,“痛得脸都白了,好生休养,为师要去巡视了。”他说完将陈念按着坐下送了点灵力过去,这才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见陈念有什么反应,薛孟庭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念抿着唇看他,下颔绷得紧紧,形成了一道冷硬的线条。
这天之后,薛孟庭就发现,陈念待在严正峰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三日一去的剑峰改成了每日必去,起初还知道晚上回严正峰,过了几日便回也不回,三五不时地直接在剑峰住下。
一开始薛孟庭没当回事,但次数多了,他也觉出不对劲来。在一次陈念回严正峰的时候,薛孟庭特意与他说了一会话,大意是告诉他叶长老只是他的师叔,剑峰也是别人家的地盘,老往别人家跑算什么呢?
陈念当面应承得很好,背过身不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如此半月过去,薛孟庭竟没再见到陈念一面。
薛孟庭心里不大痛快。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被师弟拐跑了,能高兴起来才怪了呢。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不是这么薄情的人,便暗中观察了一番徒弟言行,得出一个结论。
陈念在闹别扭。
幸好不像是害怕“变态”师父的样子。可是先头发生了什么好闹别扭的事吗?薛孟庭实在想不出,只好把他这个原因归结到青春期综合征上去。薛长老当然不能和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人闹性子,这就开始考虑#与徒弟和好的正确姿势#。
他正在苦思冥想,忽然逢上师弟师妹找上严正峰来,要讨论本次开山门之事,才恍然悟到如今十年过去,又到了开山门收徒的日子。
“烦请叶师弟、小师妹先分担此事。”薛孟庭脑子里蹦出一个绝妙主意,“师兄想趁这次机会带小念回陈家村看看。”
楚嵋自是无有不应的。叶钧表情冷冷,虽然不大高兴,但也点头应下。
薛孟庭想起陈立,假惺惺加了一句:“陈立也是陈家村出身,若是师弟放人,师兄也带他回去瞧瞧。”
“资质愚笨,剑道未成,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出去闲逛?”叶钧多说了些话,转身就走,没几步又回头看了薛孟庭一眼,眼中浮现出熟悉的似笑非笑:“你对这个徒弟未免太好。”
薛孟庭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师弟十年前便这样说。”
叶钧收起眼中笑意,照例冷着脸走了。楚嵋跟在他身后,给了叶钧肩膀一锤。
带陈念回陈家村的主意果然极妙,看到薛孟庭就走的陈念总算是愿意与他讲话:“弟子多谢师尊体恤。”
薛孟庭扯了扯嘴角,对陈念过于客气的语气不置一词:“陈师姐之墓该好生修葺了,要带什么自己拿上,严正峰的东西随你挑。”
陈念面色微动,含糊道:“师尊……”
“嗯?”薛孟庭以为他要自己身上的东西,戏谑道,“为师的飞景剑可不能给你。要是你要剑,等剑冢开启的时候为师带你去找一把好剑。”
陈念一哂:“师尊对弟子有信心得很。再过五年,剑冢就要开启了。要进剑冢选剑,需得筑基才可,师尊认为弟子能在五年内筑基成功?”
薛孟庭掐指一算,五年后陈念二十四岁,可不就是原著中筑基的年龄?他也不去管被自己改得乱七八糟的剧情,信心满满地说:“自然,为师对你很有信心。”
陈念眼中升起光芒,但转瞬即逝。
十年一别,陈家村却还是那个陈家村。薛孟庭带着陈念到陈家村的时候,村民们正在村头嗑瓜子话家常。
陈念从云端看见,微微一笑,随即敛容道:“师尊,弟子想去祭拜一下娘亲。”
“嗯,那咱们便不在这落下了。”薛孟庭说罢,心神一动,飞景载着两人飞向了村旁山林。
当年为陈如挑选的好地方,便是山中碧玉竹旁。多年不见,碧玉竹依旧通透如玉,随风摆动时发出阵阵金石之音,让人闻之心喜。
薛孟庭在陈如墓前深深一揖,看了一眼正在磕头的陈念,眼神一暖,背过身去悄悄走开了数丈,不再打扰陈念。
墓前已生杂草,自有萋萋之感。陈念磕完头便开始修葺这方矮墓。他动作迟缓,却不是因为气力不足,只是心中百感郁结罢了。
薛孟庭看得明白,便只负手站在远处,并不上前。
良久,陈念将一切打理清爽,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一支洁白玉芝兰放在墓前。
幽兰微颤,仍有余香,花瓣上一滴晶莹水珠慢慢滑动下来,润入墓前泥土。
陈念对着母亲墓碑低低道:“娘亲,师尊对我很好。”他说完这一句,顿了许久,方才缓缓再说了一句,“是真的很好。”
以薛孟庭耳力,这两句话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眉心微动,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个笑容与从前扯起面皮的笑迥然不同,非但不怪异难看,反倒给人温暖舒适之感。
薛孟庭本就生得清俊,平日不苟言笑也就罢了,此刻微笑起来,当真算得上公子如玉。
正巧陈念告别母亲,正要转身。
他甫一回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师尊浅笑晏然的模样。
陈念一呆,只觉今日方知何谓色如春花。其实春花又如何?也比不得师尊展颜一笑。
他刚刚这样一想,空中便缓缓落下粉嫩桃花,仿佛要印证他方才所想一般。陈念胸口处,温热的心脏跳得越来越激烈,反复镇压的浓烈情感仿佛下一秒就要不受控制地奔涌出来。
师尊?
薛孟庭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如此强悍的玛丽苏技能,一笑就能起到天雨桃花的效果。桃花出现的同一瞬间,他瞳孔一缩,飞景剑呼啸而出,竟直接施展出寸缩土遁之术护到陈念身旁。
此时桃花落地,春意无边,空中响起嘶哑老者声音,恁地破坏大好春光。
“陈小子,十年时间,可把事情想清楚了?”
却是以前见过的熟人,长眉雪白,薛孟庭苦寻不见的白眉老魔是也。
白眉苦守多时,有备而来。
☆、第十五章 妖魔王
本以为是来了厉害的魔修人士,没想到却是十年前被一弹指惊走的白眉老魔。薛孟庭心里微讶,稍一思量,心里清楚地明白,这老魔头怕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机缘,要不怎敢如此大喇喇地出场?不过,就算白眉不来找薛孟庭,薛孟庭也定会找到白眉,问出洗灵根之法。
白眉老魔手持金钩落在两人面前,面色森然,皮笑肉不笑。也不知这钩子是修好了还是另换了一只,金光灿灿,比起从前更显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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