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一进来便径直走到齐慕安面前跪下了,“奴给齐大爷请安,从今往后一定小心服侍,听任驱使。”
说完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一张白嫩的脸蛋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齐慕安愣了,抬起头看向他的未婚妻,“你这是什么意思?”
简云琛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眼里闪过一抹戏谑。
“最近家父常跟在下唠叨,将来入了齐家的门,就要以夫为纲、以你为天。我私心想着你既在家这么不如意,不如送个好的过来伺候你,叫你不用到外头去胡闯乱撞了不是?”
言下之意,你在家里再怎么荒唐随便你,别出去连带我都跟着你丢人现眼!
喝!
齐慕安这下总算明白过来了,他这是在讥讽自己在外头跟人争抢戏子打破了头呢!艾玛,这哪里是探病,分明就是兴师问罪来了呀。
心里少不得又把阮夫人给拉出来又恨上了几个大洞,她这善后工作做得真好,确实街头巷尾没人敢议论了,只不过直接把消息给捅到简家去了罢了!
因此少不得稍作思量,“焚香进来,把这位小公子带出去吃茶,回头还叫他跟简公子回去。”
“诶。”
夹在两位主子诡异的气场中间,焚香哪里敢多话,头也不敢抬就拉扯着那少年的胳膊来请带拽地给弄走了。
简云琛见齐慕安拒绝要人倒没什么不高兴,反正他这么做就是想照他的脸打一巴掌出出气罢了。
齐慕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俊脸心里叹气,走到他面前亲自给他添了一回热茶。
“你既什么都能打听到,难道就没听说,我这一梦醒来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简云琛几乎失笑,“记不记得又有什么打紧?所谓江山易该、本性难移。”
其实他心里更想说的是狗改不了吃shi,不过从小受的教育和他的自身修养不允许他说得这么直白罢了。
齐慕安何尝听不懂他的意思,想想以他这样神仙似的人品,而自己过去又是那般行径,要想让人心甘情愿下嫁,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因此本着和平共处太平度日的原则,他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解说。
“简公子,你我还有两个多月就要成亲,到时候一个屋檐下朝夕共处,难道你不想日子过得省心些?我齐慕安今天当着你的面儿对天起誓,将来敬你重你,不再眠花卧柳浑噩度日,你看可好?”
这话倒把简云琛给问住了。
他虽然跟着他爹在外头打了不少硬仗,抵御敌寇夺人首级什么的从来不会眨一眨眼皮,可情爱之事却是从来不曾经历过的,就连与人坦诚交心说几句知心的话,也不曾有过。
他从会走路开始就学着拿剑,每天天不亮就睁眼习武,完了读书,完了再习武,再读书,每天从鸡叫练到鬼叫。
八岁那年被选入宫中为大皇子伴读,十三岁随父参军,四年来平乱无数。
但不论是在宫里日夜提心吊胆还是在战场上终日刀尖舔血,他都从来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与人交心。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和父亲一样,在战场上一辈子杀敌,将来也做个兵马大元帅,老来军功累累、受人敬重。
却没想到苍天弄人,大皇子在几位皇子的夺嫡战中败下阵来,而他虽在成年后便已与宫中毫无往来,可他却是大皇子所有伴读中最有出息、最有君威、甚至还握有兵权的一个。
随着二皇子被拥立太子,昔日大皇子身边的人被一一肃清,要不是他父亲用一辈子的军功放下老脸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而他的亲姨妈皇后娘娘费心周旋,以将他嫁人从此退出朝廷为条件来保下他,恐怕这会儿他的尸骨都已经烂了。
他本是男儿汉,并不是女娇娘,却要委身一个比市井流氓还要下作的男人为妻,这叫他怎么能不恨?
因此面对齐慕安,他总是本能地竖起浑身的刺来冷嘲热讽,而面对他的坦诚示好,他反而有些无所适从了。
作者有话要说:
8亲舅父 倒冷淡
7、“云琛,你说怎么样?恩?”
见对方有那么一瞬的失神,齐慕安趁机朝他面前又挪动了几分,并无耻地将称呼由规规矩矩的“简公子”三个字改成了略带暧昧的“云琛”二字。
简云琛显然不习惯有人与自己这般亲近,脸上略显尴尬,不动声色地朝后躲了两寸方垂下眼睑扫了一眼齐慕安凑过来的鼻尖,冷哼一声道:“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倘若齐公子自认当得君子二字,又何须对简某起誓?”
言下之意,你这种纨绔子弟发誓还不是跟吃饭一样寻常,做做样子而已。
齐慕安倒也没指望他这么容易就能相信自己,不过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比刚见面时略有松弛还是真的。
只是一下子不知道下一个话题说什么好了。
还好这时候映棠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个小册子。
“爷,腊月初三是大舅老爷的五十寿辰,初十又是三姨太太的芳辰,太太那边拟了礼单出来,老爷不得闲,说叫两位爷看看要不要添个一两件。”
齐慕安接过册子却并不打开,据他这两天的各种打听,他的生母福和郡主是有两位哥哥,不过这位三姨太太就神奇了,福和郡主是没有姐妹的,这一位莫非是阮夫人娘家的姐妹?
而且说了两位爷,另一个想必是他二弟慕文。他们两个都已经成年,所以家里这些人情往来方面齐老爷常会叫他们跟着学学。
因此便问映棠,“是先送来给我看呢?还是先给二爷看过了?”
映棠迟疑了片刻,“回爷的话,二爷一早就出门去了,并不在家。”
要是他在家,自然是让他先看,谁不知道大爷除了吃喝玩乐一样正经事也不做,给他看也是白看。
齐慕安心中有数,也并不点破,把手里的茶盏一放问道:“你先给我说说大舅老爷和三姨太太到底是谁?我这两眼一抹黑的,哪里知道这三五门子里头的事。”
映棠这才想起来自家主子失了记忆,忙详细解释道:“大爷的生母福和郡主有两位兄长,一位是御封的鲁国公,做寿的便是他老人家。而大爷的二舅年纪却轻,今年整整三十,官拜三等英武将军。三姨太太是太太娘家的三妹,因一同嫁在京里,与咱们家往来挺多的。”
齐慕安点点头,阮夫人是正正经经的续弦而非偏房,因此她的娘家姊妹称一声姨太太还是应该的。
不过翻了翻礼单却又有点好笑了,要说鲁国公官拜一品公侯,跟自己的老爹魏国公是一样的,可这礼单竟然跟那位三姨太太的差不多内容,莫非他那便宜的三姨夫是位皇孙贵胄?
因此又问:“你说说三姨妈家里是做什么的?”
简云琛见他这里讨论他家里亲戚走动的事宜,便想起身告辞,谁知却被齐慕安一把按住,“你早晚都要接手的,这会子听听怕什么,大家都是男人,你不至于这样扭捏吧?”
简云琛被他激得没了话,只好又坐了下来,不过却不冷不热道:“简某在军营里粗糙惯了,恐怕将来有负齐公子所托。”
这已经是比较客气的说辞了,说难听点,我一个大男人,你们家内院里头的事我可不会打理,以后搞砸了别赖我。
齐慕安这会儿倒好脾气地笑了笑,又扭过头去看映棠,映棠忙斟酌着继续解答。
“三姨太太本是太太同父异母的妹子,因与太太同岁,是自小就极要好的。夫家住在城南那片儿,与咱们府里离得不远,姨太太闲了便过来陪太太说话打发时间。姨老爷本来在翰林院做着五品的编修,近几年因身子不大好,便赋闲在家了。”
说白了,是门靠着奉承阮夫人度日的穷亲戚。
就这样的人家,过生日的贺礼竟然跟鲁国公家的一样?
就是他一个什么礼仪都不懂的现代白目也知道这不妥啊!
难怪他这个做外甥的伤得就快死了两位娘舅都不曾亲自来看过,可见平日里有多疏远多冷淡。
可阮夫人既然敢就这么大大方方的送过来,看样子是算准了他也会附议了,因此又问,“往年可都是一样的例?”
映棠点了点头,“大爷不大爱管这些琐事,每年太太拟好了单子给大爷看,一般大爷也不会再做改动。偶尔会在往姨太太那边另添两样时新的玩意儿。”
这已经算是过了,他还要再添?
齐慕安脸上有点绷不住了,“这是为什么?”
映棠小心翼翼地拿眼角觑了一眼好整以暇坐在一边的简云琛,深觉自己今儿恐怕得把这未来的少君给得罪了。
可看自家大爷那脸色,她又不敢不说啊,只好吞吞吐吐道:“三姨太太走动得多,大爷打小同她也是极亲近的。再者……再者三姨太太家的兰少爷和大爷也很说得来。”
说到“兰少爷”三个字,映棠的音量已经变得很小很小就快听不见了。
齐慕安头疼地干咳了两声,看来这里头有猫腻啊,表哥表弟两小无猜神马的,也是很容易出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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