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贤与柏钧和说话的时候向来不让下人伺候在旁边,此刻顾贤也不叫人,径直走进室内自己从上了锁的雕花紫檀大柜中取出一个黄花梨木雕凤凰的精美大木盒。
柏钧和接过盒子满是疑惑地看着顾贤,顾贤则是笑笑示意儿子自己打开。
“这是……”柏钧和惊住了,眼前这身明黄色的衣服赫然是皇族的大礼服,只是映入眼帘的乃是五爪金龙,倒像是龙袍了。
“自从楼儿找到传国玉玺,为父就想着他有可能会直接做皇后了。为父一向不喜欢做无准备之事,所以早就秘密令江南的绣庄在王卿礼服之外准备了皇后的礼服。他是男子却主坤位,所以这礼服上是前龙后凤,你翻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瑞王卿便是与瑞王一体同尊的,两人礼服待遇都是一样的,所以顾贤想着男皇后应当与皇帝不分你我,所以龙纹用的也是五爪。现在看儿子的表情,显然这么办与儿子的心意是相当吻合的。顾贤笑而不语,暗道柏钧和与付东楼真是姻缘天定福泽深厚。
柏钧和将礼服小心地放到一边,郑重地跪下对顾贤叩首道:“儿子代楼儿谢父卿恩典。儿子已与众臣商议,登基之后尊父王为太上皇尊您为皇太卿与太后同尊,母后也已经同意了。”
扶起儿子,顾贤摆摆手:“这些都是虚的,为父不在乎。只不过话说在前面,为父可不想住皇宫,刚好你和楼儿搬去宫里住将王府留给为父和你父王。”
“一切皆随您的意思。”
“殿下,王爷,奴才有事禀奏。”
门外传来王胜的声音,顾贤扬声道:“进来吧。”
王胜带着两个奴仆抱着两个大号锦盒进来给顾贤和柏钧和请了安,而后道:“这两样东西是王卿殿下刚从国公府送来的,说是窑厂新烧出来的,还说他已经另送了两对进宫,一对献给太后一对献给皇上了。”
顾贤对付东楼倒腾出的这些东西很是期待,便让王胜打开锦盒:“让我们来看看我们的准皇后又做出什么好东西了。”
锦盒打开,只见两个大号的瓷瓶。瓷瓶底色雪白,上面的花纹蓝中带紫,乃是一对鱼戏莲花的吉祥图案。
顾贤眼前一亮,他向来喜爱素雅的事务,这对瓶子端庄大气又极为雅致,实在得顾贤的心意。
“楼儿出手,果然不是凡品。”
柏钧和亦是惊叹瓶子的精美,问王胜道:“王卿有没有说这次的瓷器叫什么。”
“回王爷,殿下说这叫青花瓷。”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说起来青花瓷对于付东楼来说也是意外之喜。
付东楼得知窑厂的工匠找到了高岭土之后便把自己研究出的青花瓷的钴料配方写了出来送到了窑厂。因着无法去南洋寻找苏麻离青,付东楼想着国内钴料的成色并没对青花瓷烧制成功抱有多大的希望。加之大事小事接踵而至,付东楼无暇顾及,烧瓷瓶的事就被忘到脑后去了。当付东楼看到如此接近苏麻离青颜色的青花瓷时,他自己都惊呆了。
送进宫的青花瓷受到了太后与柏钧昊的一致称赞,于是兴头上的付东楼便抓了准备婚事的空隙画了几个天主教、伊斯兰教风格的图样叫人送去窑厂,只消这批瓷器能烧制成功,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卖往南洋与西亚欧洲诸国,定能获取暴利。付东楼脑中都开始幻想着用铜钱金银砸死李倓的场景了。
不过这第一批青花瓷最出彩的时刻还是在付东楼与柏钧和的大婚大典上,十里红妆中青花瓷比之金玉古玩更加扎眼,给大楚臣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前方已然开战,柏钧和琢磨着御驾亲征扫平北疆,自然不会等在成都被繁冗的政事拖住。大楚承天八年元月初一,柏钧和在太庙前接受了柏钧昊的禅位登基称帝,尊柏钧昊为隆德帝,改元天和,所以这一年便从承天八年变作了天和元年。
柏钧和登基的第三日,也就是天和元年的正月初三,柏钧和在新年的喜庆气氛中迫不及待地举行了立后大典。
立个男人当皇后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老百姓听说这个男皇后长得还特别漂亮,大婚那天都纷纷涌上街头争相围观这位新皇后,锦官城中可谓是万人空巷。
若是按照原先迎娶王卿的仪程,付东楼应该是骑马的,可今非昔比,一国皇后自然该是以庄重为要,礼部便建议改骑马为乘辇。柏钧和考虑到眼下的时局,为了付东楼的安全便同意了礼部的方案。起初付东楼还有些不太愿意,总觉得凤辇不过是个高级的花轿罢了,可当他看到大婚的礼仪单子和凤辇时,他就不再坚持骑马了。
首先,皇帝大婚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里面涉及的规矩礼仪有上百条。饶是付东楼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一路看完之后都觉得头大,还没等行礼就觉得累了。相比骑马,坐在辇车上轻松了许多,为了保持体力,也是乘辇更好些。
其次再说凤辇,柏钧和可是为了让付东楼心里舒坦煞费苦心。象征皇后的九尾金凤肯定是不能改的,柏钧和又令礼部工部在车辕栏杆上加了五爪金龙的装饰,更是将驾车的马匹从五匹改到了六匹,这规格自是与皇帝车驾比肩了。
若是付东楼是女子,朝堂上少不得又要为此争执一番,考虑到付东楼也是男人,百官竟觉得好接受得多了。对比瑞王卿的待遇,付东楼这位享皇帝仪仗的皇后也变得顺理成章。
不得不说的是其间的一个插曲。礼部一位司仪官在向柏钧和汇报大婚流程时曾不小心称付东楼为皇后娘娘,柏钧和听到此处眉梢一挑,打断了司仪官问道:“你方才称呼皇后为什么?”
司仪官一愣,习惯性地答道:“娘娘啊。”说完两眼瞪得圆圆的,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完全意识不到哪里出了问题。
“哦……”柏钧和停顿了下,淡淡说道,“朕问你,这两个字你敢不敢对皇太卿用?”
司仪官瞬间醒过味来,一身冷汗“唰”地就下来了,连忙跪地磕头求柏钧和饶命。
许是因为大婚临近,柏钧和心情格外舒畅,他也没为难司仪官,摆了摆手叫他起来,还安慰了一句:“起来吧,长个记性,也告诉你的同僚们,别再犯类似的错误,否则朕也救不了你们。”皇后倒是不会喊打喊杀,但他讲起道理来……朕也招架不住……
“请示陛下,臣等如何尊称皇后?皇后殿下?”
怎么这么不开窍呢?柏钧和腹诽一句,重重吐出两个字:“陛下。”就这样,定国公私生子付东楼彻底站上了大楚食物链的顶端……
大婚当日,柏钧和力排众议,坚持来到定国公府迎亲。因着柏钧和身份太高而付东楼又非女子需要催妆,柏钧和这新郎当得可是比其他新郎幸福多了,没受舅兄小姑的为难便一路走到了付东楼的正寝前。
耐心地等在付东楼屋门前,柏钧和突然发现天上开始下雪了。这雪并不大,也没有招来黑沉沉的乌云,而是细细碎碎地飘着,倒像是现代人结婚时撒的五彩纸屑了。柏钧和伸手接住零星的小雪,温热的手掌将雪花瞬间融化,他隐隐觉得,这场雪是吉兆,是上天对这个充满生机与希望的新朝代的祝福。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穿着明黄色大礼服的付东楼站在台阶上与柏钧和遥遥对视一眼,含笑向柏钧和走来。
盘龙的金冠上面镶嵌着象征喜庆的大红宝石,用来固定金冠的簪子则做成了凤凰展翅的形状长长地延展出来,翅尖上垂下金丝末端缀着圆润的南珠。柏钧和忽而想到:若是金冠上的宝石是蓝宝石就好了,与他的楼儿眸子相配,更能衬托出楼儿俊美无俦的绝代风华。
抬手伸向付东楼,恍惚一位仙人被自己接引到了凡间,柏钧和第一次明白了“皇后”二字的含义。不同于他母后的美丽睿智,也不是史书中那些贤德的故事,皇后就是他眼前的这个人,他柏钧和的皇后,就该是眼前的样子。
将手放到柏钧和的掌心上,周围被付东楼惊艳的人群看得付东楼很不自在,他想说点什么缓解下自己的紧张,一时又想不到词儿,开口只说了三个字:“下雪了。”
“是啊。”握住付东楼手,柏钧和的心终于安稳了,“这个冬天锦官城的雪特别多,但这一场是最特别的。”
“我刚刚就在想……”付东楼浅浅笑了一下,“如果这雪再大一点,大到这几步路走来就能覆住头发,那你我是否也算白首偕老了呢?”
漆黑的眸子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情,柏钧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抱住了付东楼:“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你我永不分离,又何须用白雪作伪。”
“大概是……发生了太多事,现在想来恍如隔世。”回抱住柏钧和,付东楼将头轻轻枕在爱人的肩膀上,“我们真的要大婚了吧,嗯……拜堂?”
“真的,当然是真的,我也有些不敢相信,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柏钧和笑了。
眼看着帝后越来越黏糊,恨不得立刻就洞房了,司仪官赶忙大着胆子上前提醒时辰。柏钧和与付东楼闻言分开,彼此脸上皆有红云,稳了稳神携手走出了定国公府。
柏钧和付东楼两人一起坐在辇车上,沿途围观的百姓大多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一个个兴奋地胡乱叫喊着“大楚万岁”“皇帝万岁”“皇后千岁”之类的吉祥话,甚至还有几个喊出了“打回洛阳老家”的话,逗得付东楼不住发笑,都顾不上紧张了。